青琊嘴角慢慢地暈開了一抹笑意。
老皇帝摸了摸這種畫卷,指着畫卷面的人,看了一眼身後的那個老太監,又看了一眼青琊,說道:“朕覺得這個不錯,書令姚才英,姚大人家的長女,姚綺竹。”
老太監立刻點着頭,附和道:“溫柔賢淑,知書達理,陛下選得好啊!”
老皇帝樂呵呵地笑了兩聲,將畫卷往桌一放,朗聲道:“來人!擬旨!”
“殿下!殿下!”
門外傳來了一聲聲地呼喚。
季羨舟揉了揉腦袋,放下了手看着的書卷,說道:“怎麼了,一大早如此大呼小叫的?”
謝褚看了季羨舟一眼,趕緊走了出去,呵道:“何事如此驚慌?”
那下人跑得急,直喘着氣兒,說話斷斷續續地:“陛下,陛下……要,要給咱們殿下……賜婚!”
“賜婚?”謝褚吃了一驚,下意識看向了季羨舟。
季羨舟心先是一喜,出征之前,老皇帝便詢問過他的意思,如今大抵是要正是下旨賜婚於他和滄琰了。
只是他向來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的,季羨舟擡了眼,假裝鎮定的問道:“父皇可說對方是誰?”
那個人走進來作了禮,喘息了兩聲,平息了自己氣息,還是猶豫得很:“是……是……”卻半天都沒有說出口。
謝褚皺了眉:“要說便趕緊說,拖拖拉拉像個什麼樣子!”
季羨舟想到要與滄琰堂堂正正地成親,心情好極,說道:“不急,慢慢說。”
那人嚥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說道:“是書令家長女,姚綺竹。”
“你說什麼?”季羨舟的聲音一下子便冷了下來。
這個人又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謝褚看了一眼季羨舟瞬間陰沉下來的臉色,便說道:“你先下去吧。”
“是。”那人生怕季羨舟衝他發脾氣,趕緊領了命跑了出去。
這府誰不知道自家殿下的一顆心早拴在了阿琰姑娘的身,如今陛下賜婚,突然多了一個姚綺竹,想必自家殿下心情更爲不好了吧。
季羨舟擰着眉,神色陰鬱,喃喃道:“父皇怎麼會突然想到要賜婚給我……”
謝褚抱着拳說道:“屬下這便去查。”
季羨舟沒有說話,但也沒有攔住他,謝褚立刻出了屋子。
傳旨的人還沒有到,他必須想辦法阻止這一切。
不管是誰,只要不是滄琰,他必須想辦法阻止。
“書令?”季羨舟擡起了頭,心一瞬,站起來走了出去,說道,“備駕,去書令府。”
李沉縈看着滄琰悶悶不樂的模樣,想了想,還是開了口,問道:“阿琰姑娘,是我做的飯菜不甚合意,還是……”
“不不不!”滄琰趕緊否決道,“你做的飯菜挺好喫的,是我近來沒有什麼胃口。”
李沉縈拍了拍滄琰的肩膀,說道:“你是還在爲季羨舟的事情拿不定主意?”
“我……”沒有。
李沉縈溫柔地笑着:“李雲深不在,你大抵可以同我說說。我猜得到,你應該是爲你與季羨舟的身份煩惱着,所以纔不敢面對季羨舟的吧?”
滄琰低下了頭,用筷子戳着碗的飯菜,沒有回答,但是也算是默認了。
李沉縈會心一笑:“阿琰姑娘,我雖然不是你,但是你所猶豫的難處我多多少少也懂一些。雖然有一些事情沒有辦法改變,但是若是失去了,便是後悔莫及了。所以,倘使不能夠長久,便還是珍惜眼前吧,縱然有千萬年的壽命,可有些事情一生只有一次。”
滄琰擡起頭愣愣地看着李沉縈,其深意她還尚未在腦子裏頭轉過來,還未來得及在喉頭反反覆覆咀嚼一遍,李雲深便急急忙忙地從外面走了進來。
他快步走近了滄琰,沉着聲音說道:“阿琰,同你說一個壞消息,你先做好心理準備。”
“是……關於季羨舟的?”她試探着問道。
李雲深點了點頭,肅然說道:“那個老皇帝要給季羨舟賜婚了。”
滄琰心一驚,她陡然便想起來了季羨舟那日同她說的那些話。
難道老皇帝真的給她和季羨舟賜婚了?
滄琰心一片慌亂,沒來由地竟然徒升起一微末的喜色,雖然她一點兒都不願意承認,但是這喜色在心頭蜿蜒着,她壓根兒沒有辦法忽略。
李雲深半天沒聽見滄琰暴怒或者悲傷的反應,試探着問道:“你什麼反應都沒有嗎?”
李沉縈自然懂得滄琰那女兒家家的心思,看着滄琰不大好意思問,便主動順着他們的話,笑着,問道:“那皇帝要給季羨舟賜什麼婚?”
“是書令家嫡女,姚綺竹。”李雲深沉重地緩緩地吐出了一個名字。
滄琰一怔,心陡然涼了一片。
李沉縈也是不可置信的模樣,她狐疑地問道:“你確然沒有打聽錯嗎?好端端的,這個姚綺竹又是哪裏冒出來的?”
李雲深搖了搖頭,說道:“是謝褚差人同我說的,旨意還沒有下來,但是是確鑿的消息。”
李沉縈下意識去看滄琰的表情。
滄琰怔怔地坐在那裏,心裏頭不知道想着一些什麼。
李沉縈悄悄地握住了滄琰的手,輕聲喚道:“阿琰,阿琰?”
她纔像是剛剛回過神一樣,側過頭看着李沉縈,愣愣地問道:“啊,怎麼了?”
“還記得我剛剛同你說的什麼嗎?”李沉縈看着滄琰的模樣,抿了抿嘴,認真地說道,“若是現在還是選擇躲避,不做一些什麼,可真的再後悔也來不及了。”
是啊,若是她現在還是逃避,季羨舟娶了那個什麼姚綺竹,他們兩個人之間的隔閡便會越來越大。
若是之前還有什麼彌補的機會,那麼之後便再也不會有什麼回頭之路了。
可是這個不正是她想要的結果嗎?
若是斷了自己的後路,讓季羨舟和姚綺竹在一起,看着他們門當戶對,白頭偕老,不也很好嗎?
滄琰微微笑了一聲,說道:“我後悔什麼呀。季羨舟身邊有人了,我覺得挺好的啊。一個人難免寂寞,有個姑娘陪他,以後我回仙族了,也不必擔心什麼了。”
聽了滄琰說的話,李雲深平靜了下來,問道:“你當真這麼想?”
“當真啊。”滄琰偏着頭笑,“我覺得很有道理啊。”
斷了自己的後路,讓自己再也沒有什麼回頭的餘地,也不再會拖累季羨舟什麼。
一個凡人,籠統不過幾十年的光景,她自己拖一拖倒是沒有什麼,可是季羨舟不能夠再拖下去了,凡人的年歲太短了。
他們若是在一起,便不會有什麼很好的結果。
她從前不敢細想,便是不大願意面對這個結果,可是現在不得不去思量這個結果了。
若是她和季羨舟執意要在一起,仙族的人一定不會放過季羨舟的。
她自己沒有什麼,但是她不能夠拿季羨舟冒險。
從一開始她已經足夠虧欠季羨舟了,季羨舟的人生,全部都是因爲她而完完全全改變了軌跡。
不能夠再這麼繼續下去了。
想要找到命格簿子,不一定非要在季羨舟的身邊。
李沉縈還是很有一些擔憂滄琰:“阿琰,你再好好想想,萬一……”
“沒有什麼萬一。”滄琰打斷了李沉縈,站了起來,說道,“我喫飽了,先回房了。”
然後不等李沉縈和李雲深繼續說一些什麼話,便立刻轉過身向着自己的房間走了過去。
“我們現在怎麼辦啊?難道真的由着季羨舟和阿琰她們兩個人這般下去,背道而馳嗎?”李沉縈看着李雲深,擔憂地問道。
李雲深也不知道怎麼辦,搖了搖頭,說道:“她們兩個人的事情,我們兩個人確實也不好插手。”
他頓了頓,忽然一笑,故意提高了自己的聲音,說道:“也不知道季羨舟現在怎麼想的啊,不娶便是抗旨啊!”
李沉縈心照不宣一般,聲音也提高了許多,說道:“其,其實書令的嫡女也不錯啊,也挺配得季羨舟的身份!”
“我覺得也是!”李雲深笑了一聲,“季羨舟若是想要奪嫡,書令似乎對他的幫助挺大的。”
李沉縈看了看滄琰的房間的方向,說道:“唉,也不知道現在季羨舟的人到底在哪裏,娶不娶這個姚綺竹啊?”
“我看看啊!”
李雲深憋着笑,掐指一算,故意嚷道:“哎呀!竟然在書令的府邸了啊!這麼迫不及待啊!”
李沉縈將李雲深一拍,也不知道李雲深是怎麼笑得出來的,她沒好氣地看了李雲深一眼,嘴卻沒有停下來:“咦,聖旨沒有下,他竟迫不及待去看看自己的新娘子麼?莫不是還帶了聘禮?”
李雲深還沒有來得及接下一句,忽然聽見從房間裏面傳出來了一個什麼東西碎了的聲音,便再也沒有動靜了。
李沉縈和李雲深忍不住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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