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是誰?
卷暮脫口而出:“小心!”
已然來不及了!
無數枝椏從四面八方伸了過來,每一個枝椏都化作了劍鋒一般,直直地朝着李雲深刺了過去!
只是一瞬間,李雲深側耳聽見之時已然來不及了。
他點足後退,殊不知退路不知什麼時候也被死死地封住了,四周便像是帶着針刺的牆一般向他撲山倒海似的壓了過來。
李雲深狠狠地皺着眉頭,忽地覺得自己的胳膊被人一拉,隨即聽見悶哼一聲。
那悶哼的聲音,淺淺的,細細的。
像是強忍着不想讓別人聽見一樣。
李雲深下意識將她摟住了,摺扇化出一道金光斬開一道縫隙,抱着懷的人緩緩落下,與此同時喊了一句:“卷暮!”
卷暮立刻會意的將金攥繩結成一道屏障,將緊緊跟來的那些枝椏盡數擋住了。
懷的人扒着他的衣裳,淺淺地喘着氣兒。
“沉縈?”李雲深將她攬住,沉了聲,“傷到了哪裏?”
李沉縈搖了搖頭:“我沒事的。”
李雲深摩挲着握住了她的手,捏了捏:“叫你不要來的。”
李沉縈低下頭沒敢說話。
李雲深便側臉問向卷暮:“青熾?”
卷暮“嗯”了一聲,面色凝重。
不早不晚,再晚一些便可將聞人晞的命給取了,真可惜。
聞人晞站穩了之後,青熾便趕緊收回了自己的手,看也不看聞人晞一眼。
她訕訕的站好了,作了一禮:“參見大長老。”
“嗯。”青熾點了點頭,便是應了。
他看着李雲深,眼神淡漠。
隨即他一拂袖,便不知哪裏來的力量,一下一下地落在了金攥繩結成的屏障身,卷暮自道不好,提醒道:“怕是撐不了多久,你還能打麼?”
李雲深鬆開了李沉縈的手,遲疑的一下,說道:“試試。”
卷暮便陡然將金攥繩一收,李雲深展開摺扇,扇起,周圍的風便速度加快了許多,越來越快,竟帶了颯颯之意。
時辰差不多了,李雲深和卷暮的藥力較淺,這一會兒藥力已經解得差不多了。
李雲深陰沉着臉色,李沉縈在這裏,只能夠速戰速決,絕對不能夠拖拖拉拉下去了。
若是拖延下去,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那股颯颯之意便化作利刃,朝着青熾那處刀刀而去。
青熾面不改色,樹椏像是看見了一切一般,湊前來將青熾擋在後面。
只是李雲深也不是什麼好惹的,那利刃將枝椏盡數切斷,直衝衝地對着青熾破風而去!
卷暮捏着金攥繩,不動聲色的讓它鑽入了地底。
青熾往旁邊一側,十分輕鬆一般躲開了李雲深打來的所有利刃,緊接着一拂袖,從袖化出了幾道起勁打向了李雲深!
這些氣勁沒有聲音,李雲深聽不見,他蹙眉站在原地,還不知道那些破風利刃打到了何處。
卷暮臉色一變:“李雲深!”
剎那之時,李沉縈下意識擋在了李雲深的面前。
每一道氣勁狠狠地打在了她的背後!
她咬咬牙,掙扎着站了起來。
只是這青熾乃是妖族大長老,打出來的氣勁又哪裏是李沉縈能夠承受得起的,李沉縈嚥了咽往翻涌的血腥氣味,抓住了李雲深的肩膀,艱難地說:“你是不是……”看不見了。
可是到底沒有問出口。
他裝得再自然,可是日日看着他,怎麼可能什麼都看不出來?
可是爲什麼……李雲深從來都沒有告訴她,她都不知道爲什麼他會失去眼睛。
李雲深臉色變了變,一把將她扶住:“沉縈?”
李沉縈搖了搖頭,說道:“別問,我很好,什麼事情都沒有。”
他怎麼能夠相信,方纔卷暮那般驚呼,青熾到底打來了什麼?
“歸菡。”
站在一邊的聞人晞忽然出了聲。
李沉縈撐着一口氣回頭看着她,眼神悲慼。
這是春獵之後李沉縈和聞人晞的第一次見面,可關係已經變了。
那時候李沉縈還是歸菡,跟在聞人晞後面,用盡心力保護着她,甚至爲了聞人晞,不惜冒充李沉縈的名字傷了李雲深。
可如今她站在李雲深的身邊,卻是要傷了從前她心心念念要保護的人。
世間安得雙全法。
李沉縈咬着下嘴脣說道:“對不起……”
李雲深重新握住了她的手,將她攬進懷,沉默着撫了撫她的背後。
背後沒有傷口,想必受的是內傷。
李雲深沉默地想,自己擔心的事情到底還是發生了。
她還不知道歸菡是李沉縈的事情,不能理解爲什麼會發生現在這些事情,明明在此之前,歸菡還在她的身邊,日日妥帖照顧。
那個時候歸菡雖然不顯露什麼感情,像一個實實在在的木頭,可是卻將她的一切事情都放在心。
李沉縈沉默着,半晌,只喃喃了一句:“對不起。”
似乎除了這三個字,她再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聞人晞覺得難過,那時候身邊沒有什麼可以相信的人,歸菡是唯一一個知道她的一切的人,她甚至從未隱瞞過歸菡什麼,連對季明越都是有所隱瞞的。
怎麼會這樣呢?
“你站在他的身邊,是真的愛了他?”聞人晞輕聲問道,“你忘記了那個時候,是誰救了你,後來又是誰要殺了你?”
聞人晞說的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那是千年之前了。
那些事情其實李沉縈也不記得了,只記得自己一睜開眼睛自己在了妖族,青琊坐在一邊,擡眼看着她,眉眼含笑:“你醒了?”
她茫然地看着他,本能問道:“你是誰?”又迷糊地,不知道問着誰,“我又是誰?”
青琊訝然看着她:“你不記得自己是誰了?”說完,自語一般,“唔,原來附帶的效果,竟是忘了從前的一切。”
她不明白青琊說的是什麼,她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腦海之一片空白。
於是青琊站了起來,同她說道:“你既不記得你是誰了,在下便給你取個名字,唔,歸菡如何?”
她點了點頭,從此後千年,她便叫做了歸菡。
那時候青琊同她說,其實他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麼人,只是他有一日出去,看着她快要死了,忽然善心大發,便將她帶了回來,爲了救她,將她身體裏面強行輸送了妖氣,是以成了現在這個模樣。
沒有知道她到底是誰。
一直到了現在,她才知道自己叫做李沉縈。
聞人晞不知道這一切,當時李雲深要殺她的模樣明明還歷歷在目,卻爲何變成了現在這個模樣?
李沉縈吸了吸鼻子:“我沒忘,可是我一直愛着他。”
這一句話總算來了,李雲深等了很多年,可偏偏是在這個時候。
他伸出手抵住她的嘴巴:“別說了。”
聞人晞卻不肯放過她似的:“歸菡,你過來。”
步步緊逼。
李沉縈沒有動,她緊緊地咬着下嘴脣,一點兒都不覺得疼。
“看來你已經做出了最後的決定了。”聞人晞顯然很失望,她鯁了鯁,說道,“既然如此,便沒有後悔的餘地了,你知道的。”
李沉縈鬆開了被咬出印記的嘴脣,她張了張嘴,卻仍舊沒有辦法說出口。
忽而,李雲深將她拉到了身後,看着聞人晞說道:“你別逼她。”
一字一頓,很是鄭重。
聞人晞皺着眉,亮出了招式,帶着略微恨意說道:“關你什麼事?”
這是非要動手不可了。
李雲深從來沒有怕過什麼,尤其是打架,向來是越打越來勁兒的。
他將摺扇緊緊握在手,揚起了下巴,露出一絲極爲諷刺的笑:“你是覺得本君會怕你不成?”
站在一邊沉默着的青熾往前面站了站,銀白色的頭髮披散在肩,懶於整理,閒閒地隨風散開着。
見此,卷暮也往李雲深身邊走了過去,手裏頭握着金攥繩。
只是同青熾相較,氣勢怎麼都弱了三分。
明明他是個閒淡的模樣。
這一仗在所難免,一觸即發。
李沉縈將李雲深的衣裳扯了扯,目光閃爍。
他卻一拂袖,說道:“我知你要說什麼,但是我做不到。”
她怔怔的看着他。
他說:“他們會傷害你。”
可是他們明明也救過她。
李沉縈訥訥地放下了手,喉嚨裏面似火在燒,難受的要命。
“你打不過他的。”她輕聲說,“我們不要淌這趟渾水了,好嗎?”
“他不會同意的。”
忽然有一人從天而降,落在了聞人晞的前面,將深紫色的衣袍理了理,輕笑了一聲,說道:“歸菡,你太天真了,他若是真的會爲你放棄,早帶你走了。”
李沉縈看着他,臉色蒼白了:“長,長老。”
她對青熾沒有那麼多的感情,她不是妖族的人,也沒有怎麼見過這個青熾,但是青琊不一樣,是青琊將她救了起來,若不是青琊,她再也不會見到李雲深。
妖族對她的恩,在於青琊,在於聞人晞。
此刻兩人都在她的面前。
而她所愛之人,卻要殺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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