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原地,神情複雜地看着。
季羨舟似有感悟一樣,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眉眼俱是溫柔。
滄琰往前面走了過去,還沒有走到他的身邊,忽地看見有另一個人從旁邊走了過來。
是璟晚。
她平平靜靜地在前面走着,這一段時間,她已經差不多將季羨舟的府邸摸索得熟悉了,已經能夠如視實景一般,行走自如了。
滄琰走了過去,站在了璟晚的面前,看着她。
她未刻意斂去自己的步伐聲,璟晚走到了她的面前,忽地停了下來,問道:“是阿琰姑娘嗎?”
滄琰一怔,笑了笑:“是我。”
“你回來了啊。”璟晚點了點頭,繞過了她,然後繼續往前面走了過去。
滄琰問道:“你去做什麼?”
璟晚沒有回頭,一邊朝前面走,一邊說道:“我去找秦簫徹。”
然後慢慢地消失在了迴轉長廊。
季羨舟走到了滄琰的身邊,說道:“纔回來?”
滄琰點了點頭:“是啊。”她的目光還在璟晚的身,皺着眉說道,“我怎麼覺得璟晚怪怪的。”
季羨舟輕笑了一聲:“去看看。”
雖然打定了主意不去管這兩個人的事情,但是季羨舟也覺得璟晚給人的感覺似是不大對。
說不來,周身也沒有什麼怪的地方。
滄琰應了,兩個人便跟了去。
秦簫徹猶不自知,拿着書卷,坐靠在長廊的柱子,一條腿晃盪着,一條腿曲着踩在長廊的橫欄。
璟晚走到了他的面前,秦簫徹看都沒有看她一眼,目光仍舊落在書卷之。
她默不作聲地站了一會兒。
秦簫徹只當做璟晚不在,熟視無睹。
滄琰和季羨舟對視了一眼,也不知道這兩個人到底是什麼情況。
忽地,璟晚突然出了手。
秦簫徹伸出手將她的手腕一抓。
便像是抓住一條魚一般,從指間滑了出去,另一隻隨即狠狠地打了過去。
秦簫徹一個翻身,目光只是看着書,落在了璟晚的身後。
璟晚耳朵一動,那隻手遊刃有餘的滑到了自己的身後,緊緊地追着秦簫徹的步伐。
每一次都只秦簫徹慢一步。
而每一招秦簫徹似乎都能夠接住,讓璟晚無功而返。
秦簫徹站得穩穩的,順手翻了一頁書,目光沒有離開書冊,一伸手將璟晚的手腕抓住了。
璟晚掙了掙扎,卻沒能夠掙扎開。
隨即蹲下來一個掃腿。
秦簫徹將她的手腕一扭,一個翻身,踩到了豎立着的柱子面,輕輕鬆鬆落了地,不等璟晚的耳朵追及他,秦簫徹一掌打在了璟晚的背後。
璟晚一下子沒站穩,摔倒在了地方。
這一掌打得輕,秦簫徹輕飄飄地說:“前兩日下手重了一些,你怕是傷還沒好,我便留了點氣力。”
璟晚撐着自己的身子,慢慢地站了起來。
秦簫徹將手的書冊合,說道:“已有進步,不錯。只是預判差了一些,還得練。”
璟晚沙啞的聲音低聲說道:“我知道了。”
滄琰將季羨舟拉到一邊,怪地問道:“雖然知道不該多問,但是這兩個人相處的模樣委實怪了吧?初見之時我還道是主僕,可哪有……這樣的?”
季羨舟見怪不怪,說道:“秦簫徹這個人腦子不大好,不知道怎麼對自己喜歡的姑娘,以爲教她武藝便是爲她好了。”
喜歡的姑娘?
滄琰一懵:“你的意思是,秦簫徹喜歡璟晚?”
“你看不出來麼?”季羨舟挑眉。
滄琰很是誠實地搖了搖頭,好地問道:“那璟晚呢?”
話音剛落,聽見身後一聲悶哼。
季羨舟和滄琰下意思同時回頭一看。
秦簫徹站在原地,手的書冊掉在了地,他扶着一邊的柱子,看身形似乎是有一些站不穩了。
兩個人趕緊跑了過去,走近了一些,纔看得清清楚楚。
璟晚手裏頭拿着一把匕首,匕首面還沾着一些血跡。
那血跡顯然是秦簫徹的。
秦簫徹的身被璟晚捅了一刀,月白色的衣裳被血跡染紅了一片,而他的臉色也越見蒼白了。
璟晚卻一臉平靜。
滄琰低呼道:“你做什麼!”
璟晚漠然問道:“我刺到了嗎?”
滄琰偏過頭去看着她,卻見到她手的那把匕首繚繞着黑氣。
她心裏一個咯噔。
“阿琰,能否給秦簫徹先止血?”季羨舟將秦簫徹扶住,他將他的胳膊搭在了自己的肩,扶着他慢慢地坐了下來。
血是止住了,秦簫徹的臉色不見得好起來。
她沉吟,擡頭對着季羨舟說道:“那把匕首面沾了妖氣。”
季羨舟的目光這才落在了那把匕首,匕首面果然繚繞着妖氣。
他皺了皺眉:“你爲了殺他,竟然夥同了妖族的人?”
璟晚一怔,平靜的臉露出了一絲茫然,她皺着眉說:“什麼妖族的人?我沒有。”
滄琰只知道璟晚在很小的時候被秦簫徹帶回府的,那個時候的璟晚沒有名字,終日蜷縮在街邊,矮矮小小的一個,還目盲,常常沒有東西喫,甚至還要受凍。
她想着想着,隱約記起來了自己當年在命格簿子裏面寫的一切。
璟晚很小的時候只是一個目盲的乞兒,後來秦家是修仙世家,秦簫徹自然也有觀人的天賦,他一眼便看出來了璟晚是個好苗子,假以時日,許是一個很好的左右手。
可彼時的璟晚什麼都不會,弱小得很。
秦簫徹在馬車裏面只看了她一眼,便自顧自地做了決定。
這些璟晚什麼都不知道,只是有人給了她一根棍子,再每一日都會有人過來將她狠狠地打一頓。
起初璟晚什麼都不會,只能白白地被打,但是被打完之後,總會有人給她一些饅頭,好一些的時候會給她一些還冒着熱氣兒的飯菜。
日子久了,璟晚便練出來了,雖然不至於打得過別人,卻能夠完完整整地躲開每一次擊打了。
秦簫徹是這個時候滿意了,真正地出了面,將她帶回了秦家,並且給她取了一個名字,叫做璟晚。
即便是被秦簫徹帶回了秦府,璟晚的境遇依舊不大好。
除了有了所謂的歸宿,那時候的璟晚還以爲自己真的遇到了好人,哪怕爲奴爲婢都無所謂,至少她有了一個可以遮風避雨的地方,而且每一日還有熱乎乎的飯菜喫。
這都是以前的璟晚想都不敢想的。
只是這世界似乎真的沒有白費的好事。
璟晚仍舊被人打着,秦簫徹在旁邊,不鹹不淡地看着書冊,任憑她被人打,璟晚躲開的每一個腳步都像是在給秦簫徹觀賞。
她覺得很委屈,甚至有一些屈辱。
不過這一點兒屈辱算什麼呢?她又不是沒有遇到過更加屈辱的事情。
但是那個時候璟晚一點兒都沒有想到,秦簫徹還能更加過分。
爲了發揮出璟晚的潛力,秦簫徹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當年滄琰寫下這個命格的時候,也唏噓過一陣子,不過寫了那麼多年的命格,多麼令人髮指的事情見過了,對那些密辛,秦簫徹對璟晚做的這些完全都不算事什麼很大的事情。
但是她忽略了,對於璟晚本人來說,這些事情已經足夠使一個女孩子崩潰了。
而秦簫徹這個人,卻是無動於衷的。
滄琰記起來了這些事情,看向了璟晚的目光帶着極大的同情。
秦簫徹卻慢慢地扯出一抹微笑:“我希望你沒有,晚晚。”頓了頓,他撐着一口氣說道,“若是你真的沒有,你便做到了。”
他推開了季羨舟,手在自己的傷口處摸了摸,然後走到了璟晚的面前。
璟晚警惕的往後退了退,低聲說道:“你做什麼!”
秦簫徹笑了一聲,往前走,一把抓過璟晚的手,將自己帶着血漬的手塞進了她的手心裏面,笑着說道:“感受到了嗎,我被你刺傷了,你開不開心?”
璟晚臉色變了變,沉默着什麼話都不肯說。
滄琰懵了懵,走到了季羨舟的身邊,低聲說道:“我想起來了這兩個人。”頓了頓,擡起頭看着季羨舟,說道,“你說的沒錯,這個秦簫徹,腦子確實是不大好。”
季羨舟笑着揉了揉她的頭髮,“噓”了一聲。
滄琰撇了撇嘴,看着秦簫徹。
秦簫徹含着笑,帶血漬的手還在璟晚的手心面畫了畫,一邊還在輕聲地問道:“晚晚,你開不開心?”
璟晚似是被嚇到了,一把推開了秦簫徹。
她靠在牆平靜了一會兒,才啞啞地說道:“不開心,我還沒有殺了你。”
秦簫徹笑着將匕首捏住,穩穩當當地放在了璟晚的手,溫柔地說道:“再來一次,我便活不了了。”
他捏着她另一隻沒有拿着匕首的手,按住了自己的心口的位置,溫和地說道:“這裏。”
璟晚手的匕首一下子也拿不穩了,“砰”地一聲掉在了地。
秦簫徹的笑容有些冷了,他輕聲問道:“不是發誓說,一定要殺了我嗎?怎麼,這麼好的機會,下不去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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