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灩凝也實實在在地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就側身躲到了一邊去。
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後,趙灩凝也不急着去扶王晃,而是三步並作兩步趕,走到牀沿坐下,抓起少年的手腕把脈。
原本,少年已經弱到快沒有的脈象正在恢復,呼吸變得平穩,體溫也不像之前那麼嚇人了……
這小孩,可真是命大。
趙灩凝長舒一口氣,將少年的手放回了被子裏。
王晃已經自己爬了起來,備好了筆墨紙硯,朝趙灩凝說道:“請師傅開藥方。”
“不急。你回去休息吧!”趙灩凝起身道,“藥材早就準備好了,一會我自己撿了藥,讓蓉兒去熬。”
王晃卻不讓路,繼續擋在她身前,躬着腰說:“師傅有事,弟子服其勞。有弟子在,怎敢勞煩師傅和二姑娘。”
趙灩凝擺擺手:“真的不用,我自己來就好。你在這裏守了這麼些天了,先回去吧!洗個澡,睡一覺。等明天再來。”
“不不。”王晃擺手擺得更個撥浪鼓似的,“弟子不累,還撐得住。”
趙灩凝回過味來了,狐疑地看着他:“你不會是擔心我藏私吧?”
被直截了當地戳穿心事,王晃的面上露出了一些尷尬:“弟子不敢。弟子只是……”
“行了,別跟我這裏演了。”趙灩凝賞了他一個白眼,“你放心,我答應了收你爲徒,那就一定會傾囊相授。這以後有的是時間。現在他還沒有度過危險期,我真沒這個心情臨牀教授。你就別擱這添亂了。等明天我撐不住了,還需要你過來接手呢!”
王晃連忙讓開一步,做了個揖禮:“師傅教訓得是。是弟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弟子這就回去養精蓄銳,等明天再來聽師傅教誨。”
趙灩凝不耐煩聽他那些酸溜溜的話,擡步朝着廚房走去。
需要用到的藥材,這兩天的時間,她都讓王晃的藥童備齊了。現在隨取隨用,倒也不會耽擱時間。
房門一側,跟在趙灩凝身後進來的邱大娘一臉震驚。
她將趙灩蓉拉到一邊,悄悄問:“二姑娘,大姑娘醫術竟這般厲害嗎?怎麼都沒聽說過啊?她跟誰學的啊?”
“這……我也不太清楚啊!”趙灩蓉不確定地說,“可能是因爲大姐看的書多,從書上學的吧!”
似乎是怕邱大娘再追問,趙灩蓉掙脫了邱大娘的手,就追着姐姐跑了出去。
當天,趙灩凝就一直守在少年的房裏,沒再出去過。直到過了24小時的危險期,少年的情況逐漸平穩了,王晃也來換班了,這纔回房去睡覺。
回到房間後,明明身體累極了,但趙灩凝卻睡不着。
大腦很興奮,腦子裏一幕幕浮現這幾天來的經歷,好像在做夢似的,可那種感覺卻又是實實在在的。
在她還是甘草的時候,她的人生其實是控制在別人手上的。
她是個醫學天才。
從小,身邊的人就是這麼告訴她的。所以她理應爲醫學、爲家族奉獻她的一生。
不是在被壓迫,就是謀劃着怎麼反抗,那二十多年的日日夜夜,甚至還沒有這四天的經歷來得真實。
直到今天,趙灩凝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是做爲一個人被需要的,而不僅僅只是家族裏的一個符號,一份榮譽。
這種感覺,在對抗趙昀的時候是最清晰最強烈的。她宛如有了“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勇氣,哪怕再苦再累,她也是自由的。
這種脫胎換骨的興奮,從大腦蔓延到了神經末梢,讓她忍不住地憧憬未來的生活……
然後,在美好的憧憬中,她進入了夢鄉。
“大姐,醒醒!大姐,醒醒!”
“嗯?”
趙灩凝迷迷糊糊睜開眼,就看到一個腦袋懸在自己的頭頂,頓時就被嚇清醒了。
“抱歉啊大姐。”趙灩蓉心疼地說,“我也想讓你多睡一會,可是王醫生和幾位貴客已經在大堂等你很久了。”
“他們等我做什麼?那小孩又病危了?”
趙灩凝下了牀後,接過妹妹遞來的水杯和楊枝,渾渾噩噩地開始刷牙。
她還挺想吐槽一句的,怎麼好像除了她,其他人都不用睡覺似的。每次都是被人從被窩裏挖出來,這種感覺真的不怎麼美妙。
“王醫生是來拜師的。”趙灩蓉說,“他今天一大早就回去焚香沐浴,準備好了束脩六禮,今天是正式來拜師的。還請來了王家溝和十里莊的兩位村正做見證人。”
“一大早?”趙灩凝問,“那現在是什麼時辰了?我睡了多久?”
沒有電子產品的時代,真的是各種不方便,對時間都沒有了概念。
“剛到巳時,你睡了一天一夜了。王醫生已經將拜師儀式安排好,只需要大姐出面接受跪拜就行。大姐,我看這王醫生人是真不錯,我們也確實是需要……”
需要什麼,趙灩蓉沒有明說,但趙灩凝心知肚明。
對妹妹這種傳統的大家閨秀來說,男人才能成爲一家之主。大哥心智不全,所以他們孤兒寡母的無依無靠,若是有了王晃一家的幫助,才能夠真正立足,以後也不用再怕趙昀之流欺上門來。
可事實真是如此嗎?
“我的傻妹妹。”趙灩凝接過二妹遞來的帕子,放回到臉盆裏,捧着她的臉說,“且不說他一個外人是不是可靠,就算他尊師重道,忠心耿耿,他又有這個能力保護我們一家嗎?前天趙昀來的時候,他不是也在,可是對付趙昀,還不是得我們自己來想辦法嗎?”
“這……大姐說得沒錯。”趙灩蓉遲疑道,“王晃的確是人微言輕。可是那些身份貴重的,也不會樂意拜大姐爲師吧?”
她這妹妹怎麼腦子就轉不過來呢?爲什麼非得要將希望寄託在“徒弟”的身上呢?
算了,以後慢慢教吧!
趙灩凝收回手,自己擰乾了帕子擦臉:“行了,你幫我梳頭吧!別讓人家等太久了。”
“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