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綾“哼”了一聲：“才藝是可以努力和勤奮慢慢學，哪怕天資不足，學個架勢也足夠糊弄那些附庸風雅的俗人了。可臉蛋和身段，卻不是努力就能有的。”
青青又氣又急，但還是倔強地說：“我相信，總有些追求不一樣的人，而且，只要喫得好，穿得漂亮，人也會變漂亮的。”
自從來到“東籬山莊”後，雖然要幹農活吧，但因爲喫得好了，天天有魚有肉，還有羊奶喝，她甚至偷偷地用羊奶擦臉，明顯地覺得自己比以前漂亮多了。
紅綾瞥了她一眼，最後將視線落在了趙灩凝的身上：“你真的要將她送到這裏來？”
言下之意，你不是在拯救失足少女嗎？還帶往裏頭送的？
趙灩凝說道：“我答應給她一個獎賞，這是她自己想要的。”
紅綾似乎是覺得有些好笑，但最後還是點點頭：“看在你的面子上，這個忙，我還是得幫的。我去跟媽媽說一聲。”
她說着，就要起身。
“等等。”
趙灩凝按住了她的手，重新將她拉回了椅子上坐好，然後不由分說，抓起她的手給她把脈。
紅綾愣了一下，就要收回自己的手：“只是最近有些食慾不振，總是犯困，應該是天氣熱了的緣故。你別聽那些丫頭們嚼舌根，我沒事。”
“你……懷孕了。”
紅綾如遭雷擊，好半晌才顫抖着問：“你……你說什麼？你說我怎麼了？”
“你沒聽錯。”趙灩凝又重複了一遍，“你懷孕了。”
“我懷孕了？”紅綾喃喃地重複，手不自覺地摸向了自己的肚子。
或許是從來不曾懷過孕，也沒有近距離接觸過懷孕的女子，她摸的是自己的胃部。
趙灩凝看她這呆滯的模樣，心中五味陳雜，順手就抓着她的手，按在了小腹上。
懷孕不到兩個月，小腹處還不怎麼明顯，伸手去摸，也摸不出個所以然來，但紅綾卻很是激動，手上不敢用力，像是怕弄疼了孩子似的。
青青也是不敢置信——她居然懷孕了？雖然說，妓女懷孕也不算多稀罕的事，尤其是青樓裏的這些姑娘，平日裏都只會在做那事前和避子湯，並不會直接絕孕，就是在窯子裏，青青也親眼看到過懷孕的。
不過像她們這種骯髒的地方，想要被贖身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因爲沒有她們懷的孩子，是誰的都不知道，根本就沒有利用的價值，所以一旦發現，就會老鴇強行打掉，以免影響接客。
聽到紅綾有孩子了，她第一個反應是害怕。
紅綾也從震驚回過神來了。
她突然起身，但沒有離開，而是走到了趙灩凝的面前，然後又突然就跪了下來。
趙灩凝防備地看她：“你幹什麼？”
紅綾說：“奴家有事求趙姑娘，還請趙姑娘能夠應允。”
趙灩凝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說道：“你先起來，有什麼話我們起來再說。”
紅綾不動：“趙姑娘若不答應奴家，奴家就不起來。”
趙灩凝勸道：“你這樣長時間地跪着對孩子不好。”
趙灩凝扶額：“你怎麼就知道我一定能幫上忙？”
紅綾說道：“這個忙，只有趙姑娘能幫。”
趙灩凝嘆了口氣，最終還是沒有忍心拒絕：“先說說看吧！”
紅綾說：“奴家求趙姑娘，能帶奴家離開‘春滿園’。紅綾不求別的，只求能夠在‘東籬山莊’有一個容身的地方。”
趙灩凝有些奇怪：“紅菱姑娘想要贖身的話，自己存下的銀錢也都足夠了吧？”
紅綾苦笑道：“我原是罪臣之女，是被抄家之後，成爲了官妓，後來輾轉之下，被賣到了這‘春滿園’來，我是終身都不被允許贖身的。”
這種情況，趙灩凝在書裏見到過，算是極重的懲罰了。
如果說有誰能夠救她脫離火坑，又願意去救的，或許真的只有自己了吧！
“你先起來吧！”
紅綾還是不動：“求趙姑娘答應救奴家和奴家的孩子。奴家實在是不忍孩子生下來之後，也跟着奴家世世代代爲奴爲娼。”
她說着，就衝着趙灩凝磕了一個頭。
“起來吧！我答應你。”
對趙灩凝來說，其實這的確不是多大的事，都不用驚動李弘度或者官府，甚至也不用去取消娼籍，直接將紅綾接到“東籬山莊”去就是。
等紅綾到了“東籬山莊”，她就不信，有人敢去她那裏要人。
就算真的有人敢，有人拿這事來做文章——比如李弘度的政敵什麼的，那也沒有關係，反正她向來離經叛道、特立獨行，家裏收留的女子，幾乎都是那種風月場所出來的，再多一個紅綾，似乎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多謝趙姑娘救奴家和孩子一命。”紅綾再次朝她磕了三個響頭。
趙灩凝就這麼坐着受了，反正她去攔也沒用。
等到紅綾磕完了頭後，她這才說道：“叫老鴇過來吧！”
紅綾連忙喚了丫鬟進來，吩咐她去請媽媽過來。
丫鬟見她這麼着急忙慌的，也不敢耽擱，哪怕是被媽媽罵，也立馬就跑去了。
剛剛纔入睡的老鴇，就這麼被丫鬟從被子裏挖出來了，一路罵罵咧咧地過來了。
要不是叫她來的人是紅綾，只怕就不是罵幾句而已了。
“紅綾啊，這個時候叫媽媽過來，是有什麼事啊？”
老鴇打着哈欠走了進來，哈欠打到一半，就看到了趙灩凝，立馬收起了不耐煩，陪着笑臉衝趙灩凝打招呼：“原來是趙家大姑娘來了！這些小蹄子怎麼這麼不懂事呢？趙姑娘來了，怎麼也不來通知我一聲？”
紅綾說道：“媽媽，這不是通知你來了嘛！而且趙姑娘有話要跟媽媽說。”
老鴇也不敢在趙灩凝旁邊坐下，就這麼站着，陪着笑臉問：“趙姑娘可是有什麼事要吩咐奴家啊？只要趙姑娘吩咐，奴家一定給趙姑娘辦得漂漂亮亮的。”
一個四十出頭，雖然風韻猶存的女人，一口一個“奴家”“奴家”，還狀做嬌羞的，看得趙灩凝眉頭直抽抽。
紅綾是個聰明得，提醒了這麼一句後，也不再催促趙灩凝，就這麼站在一旁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