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來送行的,只有禮部的幾個各懷心思並且閒來無事的大臣,當然還有偷偷摸摸躲在暗處的白芷和徐朗。
白芷問道:“徐公子打算就這麼放他走了?”
徐朗雷打不動的搖着自己那把題了詞的摺扇:“不放又如何呢。現在的局勢剛剛好,我們在暗敵在明,與其把容小公子鎖在皇宮裏,不如將他送出去。反倒更有利。”
“你這次不怕容昭自己一個人處理不來麼?”白芷側頭看向男人,卻發現徐朗正自信的笑着,彷彿一切盡在掌握中,“這也是你算計好的?”
“嗯?白姑娘真是聰慧之人,徐...”
“我說了別再這麼夸人。”白芷氣急,劍柄抵在徐朗腰側,惡狠狠的威脅道:“你最好把話說清楚,不然今天,咱倆就看看是你的腰板硬,還是我的劍刃硬。”
徐朗佯裝害怕的笑了笑,若有其事的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娓娓道:“白姑娘莫要激動。姑娘如此通透之人,定然明白容小公子半路殺出來會惹人猜想,即便風無漠如今雖然打算重用他,但防不住有人不想讓風無漠重用他。”
“你說左巖?”
“對。左巖算是我們一個障礙,他實在牽扯了不少人脈。不過咱們這位御史大人,權利大多在皇城埋着,我們想動他,不頭疼一陣子怕是不行。但是出了皇城,就不是他的地界了。他想動容小公子也要費一番力氣。”
徐朗收起摺扇,扇子輕輕掃落白芷抵在自己腰間的劍柄,繼續道:“所以如今將容小公子支開是再好不過的選擇,河南豫州和荊州徐某都安排了人手,待容小公子到了,便會同他接頭,白姑娘不必擔心。容小公子這一走,恐怕也得有個幾年才能幹出點成果,不過剛好,躲開朝廷的幾雙眼睛,我們做起事來也會更加方便。”
白芷沉思了一會兒道:“西涼那邊也沒再有動靜了。”
“不急,涼王知道自己打草驚蛇了,不敢再妄動了。”徐朗笑道,“就算涼王有了動作,要頭疼的也是風無漠,不是麼?”
不置可否。
徐朗眯了眯眼睛:“大家都在養精蓄銳,準備一招致命啊。”
“那我們現在要做什麼?”
徐朗道:“想讓容昭登位,最大的障礙就是左巖了,要麼讓他心服口服,無話可說。要麼...扳倒他,讓他永遠閉嘴。”
白芷笑:“我猜你想扳倒他。不必誇了...”
徐朗不語,靜靜看着容昭的背影遠去。他是想扳倒左巖,但是他不只是想扳倒左巖,他還想這天下的權都握在容昭手裏。
沒人敢再小瞧他。
不急,時間還長,他可以慢慢算計這些人。一招致命,讓他們永無翻身之日。
是夜
江三離花了三天時間趕路,從江南到皇城。
總的來說,她還是乘了顧延霍的情,總不好耽擱人家妹妹的寶貴生命,趕起路來自然是廢寢忘食的,渴了喝水囊裏的水,餓了就啃包裏的白餅,困了累了馬上睡一覺。連住宿都省了。等好不容易尋到顧府,馬跑死了兩匹不說,彈盡糧絕就忍不了了啊。
餓的快要前襟貼後背了。
忽視掉胃裏傳來的咕嚕咕嚕聲,江三離憑着自己三腳貓的功夫,躍過顧府的大門,一通搜尋,終於找到了自己要救的人。
女人鬆了口氣,趕緊診完脈,她要進食還要賭約。
屋裏,四周的燈都熄了,顧予笙皺着眉頭躺在牀上似乎睡的不怎麼安穩。江三離從窗子笨拙的翻了進去,躡手躡腳的摸到顧予笙牀前。
嗯...脈象虛弱,時有時無,體虛體弱,寒氣入體傷及肺腑,好像是有點難辦,怪不得顧延霍急成這個樣子,換做別人,早該勸說父母準備後事了。
江三離陷入了沉思。
被人握着手的顧予笙悠悠轉醒,眯着眼睛盯着自己眼前的黑影,下意識的以爲是顧延霍,可定睛一看,好像不是顧延霍,不認得。
顧予笙糯糯道:“您是在把脈麼?”
“不要打擾我。”
顧予笙依言閉了嘴,任由江三離思考。然而不多時,江三離的肚子發出了咕咕咕的聲音,宛如打雷,一聲接一聲。
“咳...太不是時候了。”江三離咳了咳,看向顧予笙,“嘿嘿,小丫頭,有沒有喫的呀?”
顧予笙搖了搖頭,顧予衡不讓她喫甜食,屋裏的一應點心全被沒收了,就連顧予笙枕頭下面藏的也被顧予衡盡數收繳了,想喫東西,只能叫喜兒樂兒端些養生的粥喫。但是眼前的人似乎不想被人發現。
顧予笙掙扎着起身道:“不介意的話稍等一下。”
江三離看着小丫頭蹦下牀,輕手輕腳的穿戴整齊,又拽了個厚斗篷把自己裹成個球,推開門露出個小腦袋環視一圈,纔回頭示意江三離跟上。
顧予笙帶着江三離進了別院裏的小廚房,這個廚房是專門爲顧予笙準備的。因爲顧予笙清醒的時間不大一定,所以一般都是不鎖門的。這下正好方便了二人過來覓食。
顧予笙沒敢點燈,只是點了根蠟燭,偷偷摸摸的四處翻着東西。然而翻了一大圈,卻什麼都沒找到。只好回頭道:“您可以等一下麼。沒有喫的了,但是還有塊剩面和一些肉餡,喫抄手可以麼?”
江三離點頭應下:“多放紅油,謝謝。”
“嗯。”
顧予笙精神不太好,手頭便有些慢,但好歹東西也都是現成的。沒多久,案板上就堆了好幾個白白胖胖的抄手,各個飽滿誘人。顧予笙踩着小板凳將抄手下了進去,待浮起來便盛到碗裏,盛了一大勺紅油,又撒了蔥花,才端給江三離。
江三離接過來也不客氣,埋頭吃了個痛快,她這一輩子就兩大愛好,收草藥,喫美食。嘴裏的抄手,實在好喫,肉餡飽滿多-汁,一口咬下去便逸了滿嘴的香味,還帶着一股淡淡的甜味,不膩,清香的很。這皮也擀得好,薄如蟬翼而不破,太好吃了,比顧延霍的烤肉有過之而無不及!
“小丫頭手藝不錯。”江三離有些捨不得的將碗裏的湯汁一飲而盡,滿足的嘆了口氣,“這是我喫過最好喫的抄手了,還有種淡淡的甜味。”
顧予笙道:“煨雞湯的時候我放了貝子草,貝子草發甜,還可以去咳,但是我不喜歡喝藥,就把它放進雞湯裏了,湯汁凍起來再抱進抄手裏纔會變甜的。”
江三離有些意外:“你懂藥理?”
顧予笙搖頭:“我只懂喫,貝子草的功效是一個姐姐告訴我的,我隨便想想的。”
江三離感覺自己像是挖到寶了,居然有人可以把她兩個愛好都團在一起啊。把藥材放進喫食裏,她以前怎麼就沒想到呢!是不是有了這個小丫頭,她以後就可以做人生贏家了?
江三離激動的握住小丫頭冰涼的手:“小丫頭,你做我的關門弟子吧!以後就專門做好喫的給我,好不好!我藥王谷絕不虧待你。”
顧予笙忙擺手:“可是我有病的,時日無多的那種,不好再禍害別人了。”
冷風吹過,顧予笙打了個哆嗦乾咳了兩聲。
江三離拍桌道:“這都不是事,就這麼定了,我收你做徒弟,保你長命百歲。快叫聲師傅來聽聽!”
顧予笙呆呆的:“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