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淙跟在後面, 看着雙手扶在船欄杆上的背影, 嘴角一抽,笑了, 一針見血地指出:“我知道你爲什麼不讓她留下。因爲你害怕, 你怕你會愛上她, 卻又不能跟她在一起。”
“”海坤赫然轉身, 盛怒,“你給我閉嘴。”
“不好意思, 話沒說完我想閉也閉不了。在田螺姑娘小喫店門口,你突然找我要煙抽是什麼意思你在掩飾你不告而別後再看到她時的激動。在香港的時候,那天我們從醫院出來,你不也是這副德性再往前,我在海上找到你們的時候,季魚受傷昏迷, 你爲什麼那麼緊張, 逼着楊隊長, 用他海警支隊隊長的特權,調動緊急海上航空救援來接她”
鄭淙怎麼可能是一個別人讓他閉嘴他就閉嘴的人他越說越放肆。
“你敢說, 在酒店, 如果她真的死了, 你一點都不難過你在美食城抽菸的時候, 在酒店掐她人中的時候, 你的手都在顫抖,我看到了。你當我跟泥鰍一樣憨,什麼都看不到還是覺得我也要向枇杷學習,天塌下來了連屁都不放一個,看到了什麼也不說”
“你說完了沒有說完了麻煩你滾回自己的房間去。”
“沒有。我他`媽的就不相信,一個女人拼死救了你,一次又一次主動靠近你,你能一直坐懷不亂,是男人你就承認,你對她的有感覺”
鄭淙臉上的笑容不見了,只停頓了一秒鐘:“好,你不承認,我就當你對她沒感覺。”
我來
後面兩個字還沒說出口,他轉身就走,似乎怕下一秒,海坤就會反悔。
在男女感情上,鄭淙也知道,他比較混蛋,但也有他的原則。
第一,他絕不會強迫別人,他信奉感情貴在你情我願,就算是沒有靈魂參與的下半身的情;
第二,他絕不會跟兄弟搶女人,就算她是天仙美女,他也恰好有那麼點意思。但什麼事情都有個先來後到,他當然知道,是海坤冒死從日本把季魚救回來。
他會把不屬於他的感情扼殺在萌芽狀態,圖個省事。
如果事情不在這些原則之類,他當然會抓住機會,比如眼前。
鄭淙理清思路,不由加快了腳步。
海坤看着鄭淙離開,進入枇杷和泥鰍的房間,提了個小藥箱,去船長艙。他嘴角抽動了兩下,卻什麼也沒說,轉身看向大海。
月光下的海,柔和光滑得似女人沉睡的模樣,偶有微風吹過,泛起微瀾,像女人美麗的睫毛在輕顫。
海坤凝視着安靜的海,整個晚上像過山車一樣的心緒,終於平靜下來。
他對大海有一種特殊的感情,在海上漂泊了這麼多年,比起在陸地上,擇一城安穩下來,他依然更喜歡留在海上。
他喜歡看海上的日出,爲了能一個人安靜地看日出,他常常早起,划着小艇,找一個地方,靜候在茫茫大海一隅,看着太陽一點點升起來。
明天,太陽昇起來,就是重新啓航的時候。
可這一刻,他沒有以往那種平靜中帶着一絲亢奮的心情。相反,他現在的心情無法形容,真他`媽的複雜。
他無法理解,腦海裏竟然閃過可怕的念頭,希望太陽就留在地平線以下,不要那麼快升起,船就這麼停着,不要那麼快啓航。
水天交接的地方,出現了第一縷金光,緊接着第二縷,第三縷
太陽照常升了起來,陽光鋪滿海面。放眼望去,整個大海盛的彷彿不是水,而是金子,射出耀眼的光。
餘光瞥見,船長艙內出來一個人,他呼吸猛然一緊,瞬間閉上眼睛。
季魚拉開船長艙的門,從房間裏出來,眼睛立刻被光刺得睜不開,擡手擋住,另一隻手扶着拉桿箱。
鄭淙走上鐵梯,笑着調侃她:“你又換上你的藍色禮服,是要去參加什麼盛會嗎”
“不是去參加盛會,我現在就在盛會現場。”季魚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回答,“生命短暫,脆弱,餘生的每一秒都應該過成盛會。”
她拖着拉桿箱走向他,下樓梯的時候,她想把拉桿箱提起來,提不動。
鄭淙還在琢磨她最後的那句話,明明她臉上掛着燦爛的笑容,他心裏卻難受得要死。
他突然很想知道,這個女人到底經歷了什麼磨難,讓她有這樣看起來豁達實則虛妄的生死觀,讓她在危難當頭,從來不把自己的生命當一回事。就好像,她隨時準備美麗赴死。
這個世界上,沒有幾個人能真正做到逍遙。大多數瀟灑的人,其實是經歷過生不如死的階段,此後不管是痛苦還是快樂,都很難在心裏激起一絲波瀾。
說得難聽一點,這樣的人,肉體是活的,心其實是死的。
這些他最能體會,因爲他就是這樣的。
鄭淙深呼吸一口氣,大步走到她面前,一手提起拉桿箱,一手抓住她的手臂,扶着她往下走。
“我們一起。”
“”季魚沒去多想這四個字有什麼特殊含義,直接理解成他要送她下船。
從船長艙出來,經過甲板,一直到岸上,季魚沒有去看船尾的方向,也沒走過去向背對着他們的男人道別。
岸邊已經停了一輛警車,楊泰銘和另外一個穿海警制服的同事立在車旁。
季魚起來的時候就看到了,也沒再多想,換好衣服就直接下來。
看到她上岸來,楊泰銘親自開了車門,笑着請她上車。
鄭淙把她的拉桿箱放入車後備箱,卻沒有回船上,跟着她,像是要一同上車。
季魚回頭一看,船已經開始啓動。
她看向鄭淙,他只衝她笑了笑,便把頭偏向一邊去了。她似乎明白了“我們一起”是什麼意思。
季魚走到車尾,打開後備箱,從拉桿箱裏翻出一件制服,拽着他的手,走向鯤鵬號。
他們回到船離港的岸沿,船立刻就停了。
季魚把制服交給鄭淙,笑着解釋:“我得向你媽道個歉,昨天在酒店,他們逼問我視頻在哪,我當時胡亂說了在她身上。”
“這點小事,道什麼歉,她能搞定。”鄭淙想要說點什麼打算留下來的話,一慣能說的嘴,突然變得很不利索,“季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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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他話還沒說出口,季魚就打斷了他:“你幫我轉告你們船長,長刀並不知道我拍的視頻被毀了,如果他是受那個叫鐵哥的人利用,那我覺得,鐵哥跟黑鯊肯定不是一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