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坤站立在船尾, 極目眺望遠方, 始終沒有回頭,雖然海岸早已被拋到九霄雲外。旁邊何時多了一個人, 他也沒有覺察到。
鄭淙在他身後站了好一會兒, 一直沒見他回頭, 嘴角一抽, 搖頭無奈地苦笑,一手扶着欄杆, 輕輕往上一跳,坐在了欄杆上。
兩個人一站一坐,誰也不說話。
泥鰍過來叫他們去喫早餐,叫了好幾遍,沒人吭聲,也不見他們動。
最終, 還是枇杷給他們拿了些喫的送過來, 他們也只是接着, 各自無聲地把早餐喫完。
喫完早餐,鄭淙拍了拍手, 跳下欄杆, 放開嗓子唱歌, 這次沒唱水手點燈, 唱的是笑紅塵:
紅塵多可笑癡情最無聊
目空一切也好
此生未了心卻已無所擾
只想換得半世逍遙
今天哭明天笑不求有人能明瞭
一身驕傲
歌在唱舞在跳長夜漫漫不覺曉
將快樂尋找
鄭淙唱完一遍又一遍, 最後被海坤打斷:“能不能換一首不是你的歌,唱着不覺得彆扭嗎”
“不是我的歌,難道是你的歌”鄭淙沒好氣地懟回去,“這是我們逍遙派的歌,你們武當派的假和尚,懂個屁啊。”
海坤不說話了,隨他唱,反正他沒什麼感覺,不會像上次那樣,聽到季魚唱歌,莫名流眼淚。
鄭淙唱累了,終於停下來,雙臂撐在欄杆上:“你就不好奇,我是怎麼被季魚趕回來的”
“你想說就說,不想說就別說,沒人強迫你。”海坤終於轉過身來,背靠着欄杆。
他確實有些意外,鄭淙並不是那種搖擺不定的人。如果他堅決要留下,他不會反對,甚至會覺得,有他在,她會更安全。
“她說,如果我留在鯤鵬號上,我就是她的朋友,讓我幫她去她想去的地方,過她想過的生活。如果我上了岸,我就只會是一個陌生人。她健忘,很快就會忘記我們在鯤鵬號上經歷的事情。聽聽,這女人狼心狗肺都夠不上,她沒心沒肺”
鄭淙氣得咬牙切齒,同樣轉過身來,倚靠着欄杆。他只說了前半段,後半段估計只會爛在他肚子裏。
“如果船長是衝鋒陷陣的將領,你這個大副就是鎮守後方的一把利刃。沒了你這把刀,下次再遇上危險,船長必死無疑。你一定不想他死。你也不是爲了女人會拋棄兄弟的人,如果是,早幾百年你就離開了。所以,你註定屬於鯤鵬號。”
季魚一針見血地戳中了他的這一軟肋。坦白講,鄭淙決定下船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想過這一點。
“老子要陪着你這個假和尚老死在這條破船上嗎”鄭淙想起來就煩躁,雙手胡亂把頭髮揉亂,在甲板上來來去去,想着應該怎麼發泄一下。
“誰要你陪你算老幾”海坤語氣也不善,“鄭小姐也不過要你留十年,現在已經七年,也差不多了。到了南舟島,你該幹什麼幹什麼去,我看着你也煩。”
“我艹不識好歹的傢伙,我今天一定要替季魚狠狠揍你一頓。”
鄭淙氣得一腳攔腰踢過來。
海坤隨手擋住,輕輕一推,把他推出幾步遠:“你沒這個本事。”
有人遠遠地看着,悄悄議論,這兩個人怎麼又打起來了
泥鰍和枇杷正在廚房裏忙,聽到聲響,也被驚動,跑出來看。
枇杷大驚失色,要跑過去勸架,被泥鰍拉住:“放心吧,挑戰的人是水手哥,最後喫虧的肯定也是他。他想打過船長,下下輩子吧。”
真實情況確實是這樣。
無論是力量還是速度,鄭淙都比不過海坤。他善長的虛張聲勢,聲東擊西這類伎倆,在海坤眼裏也都是小兒科。
兩人交手不過十幾招,鄭淙成功被打趴下。
爲了照顧他的面子,泥鰍叮囑大家,假裝都沒有看到剛纔那一幕,把圍觀的人遣散,和枇杷回船艙去了。
“泥鰍你個混賬小子,要不要說這麼大聲是怕我聽不到嗎”鄭淙趴在甲板上,臉貼着甲板,聽着泥鰍驅散人羣時說的那些話,哭笑不得。
海坤在他旁邊坐下來,雙腿伸直,上身往後傾倒,雙手撐在甲板上,看着天空。
這麼對陣下來,兩個人都消耗了不少體力,身上全都是汗,嘴角都破了皮。
鄭淙閉着的眼睛,突然睜開,兩眼放光:“我突然想到了一首歌,很適合你這個混蛋船長。”
“什麼歌”
鄭淙坐起來,唱了一首英文歌:
wherever you go, whatever you do, 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無論你在何地,無論你做何事,我就在這裏等候你。
whatever it takes, or how heart breaks,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不管怎麼樣,不管我多哀傷,我就在這裏等候你。
&n
bsp;他從小在國外長大,英文水平已經可以像母語一樣用來罵人,唱英文歌發音自然也很地道。
“你繼續杵在這裏做電線杆。”鄭淙唱完歌,起身準備回房間,“還有,提醒你,你千萬別自作多情,以爲我是因爲什麼狗屁兄弟情,留在這破船上。肯定不是。主要是因爲落花無情,流水有意也沒用。如果再有個像季魚這樣的女人出現,我一定搶在你前面勾`引她,讓她先愛上我。然後咱們就拜拜,你自己獨孤終老吧。”
海坤不理會他,這人就是嘴賤,他也懶得再去想這些問題。
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他們生活在背道而馳的兩個世界,在人海中擦肩而過的,以後不會再有交集。
她會在她的世界做一個發光體。他只是漂泊在大海上的一個旅人,繼續他沒有終點的旅途。
海坤長舒了一口氣。
“確定現在就要去接他們”鄭淙去而復返,邊走邊打電話,臉上容光煥發,不久前沮喪落敗的表情一掃而光。
他走到海坤面前,把手機開了外音。
“對。”電話裏傳來果斷清脆的女聲,轉而又變得溫柔,“誒,寶寶,我兒子呢”
鄭淙手一抖,手機差點掉下來,匆匆接住,對着電話質問:“鄭小姐,誰是你兒子我不是你兒子嗎”
“哈哈哈寶寶,咱倆是什麼關係,瞧你說的什麼話,傷感情。”電話裏的人發出很魔性的笑,“你知道我說的是海坤,他最近好嗎聽說上次你們追蹤到黑鯊的捕鯨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