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甘河子 >第二十一章 嗜血惡魔耿孝廉
    踩着泥濘道的滿倉和知娃帶着使命一路急匆匆的趕着路。羊糞蛋子揮發出的騷臭味忍不住讓倆娃兒緊皺着眉頭。箭雨關的連綿大山早已消失在身後濃厚的煙霧之中,倒是腦海中巍峨的崖壁不斷的閃爍着,彷彿怕兩個娃兒把自己遺忘了似的。

    連夜摸黑已經繞過七八個村落,娃兒的身上早已被下山的露水淌溼了,那一股子難聞的羊屎蛋子味在體溫的烘托下愈發的難聞了。

    “前面魏家塬一過,就有一道關口,那裏的白狗子最兇惡!”走在前面的滿倉氣喘吁吁地轉過身給知娃解說着,提醒他打起精神。

    天已大亮,城門設在一道黃土樑子的豁口處,四下是望不到邊的開闊地,光禿禿的土樑子上影影綽綽的散落着的幾棵樹木歪歪扭扭的向一邊靠攏着。黑烏烏的洞口並沒有城門,青磚砌成的弧頂正中間磚雕的幾個大字和懷玉先生門口的“傳家讀耕”如出一轍,不同的是上面只有三個字“通天洞”。

    道兒變寬,兩邊長滿了高大的泡桐樹。空氣間夾雜着陣陣的清香,對這香味兒知娃、滿倉倆人再熟悉不過了,那是洋槐樹的花蕾即將綻放。槐花一開,沁人心脾,整座村子都會浸泡在花香的蜜海之中,隨着初夏的陣陣清風,這花浪會隨着風兒波及十里八鄉。折騰的人心兒也跟着發慌發狂。那可是上蒼賜予他忠實的子民——農民最美味的食糧啊!

    “你聞聞,真香!”知娃忍不住深呼吸了幾口氣。

    “臭死了,一身羊屎蛋子味!”滿倉大知娃三歲,經的事兒多,這節骨眼兒哪有閒心去品味這陣陣花香。

    “哥,你說爲啥咱村上的槐花都沒開呢?”知娃忍不住又多嘴發問。

    “槐花開不開看氣候,靠山近開的晚!”滿倉急着趕路,催促着知娃跟緊一點。

    “爲啥離山近開的晚?”知娃喘着氣跟上來追問。

    “冷唄。”滿倉白了知娃一眼。

    “哦。”知娃討了沒趣,便不再說話。

    偌大的城門口竟然空無一人,氣喘吁吁的滿倉一面回頭催促着身後的知娃,一面着急忙慌的四下打量。按照以往的經驗來看,這個當兒正是守門的白狗子換崗的時段,狗日的不知道又躲到哪兒禍害百姓去了!不過,沒人守着反而更好,也免得被糾纏了脫不了身。

    “啪......啪......”正在滿倉思量的當兒,遠處傳來兩聲稀拉的清脆槍響。

    被驚着的兩個娃兒相擁着匆忙躲進了這“通天洞”旁的矮木房裏。看來這應該是守衛這洞口的白狗子存放槍械同城內溝通聯絡的地方。不大的空間裏擺着兩排木製的槍架,一張黑色的方桌就像怪獸一樣在那角落蹲踞着,漆面脫落的電話機話筒對着門歪斜着。

    “這可不是藏身之地!”知娃環視了一眼屋裏的情況,低聲給正貓着腰盯着窗外的滿倉傳話。

    “不好!”滿倉話音剛落,外面的白狗子已經列着隊叫囂着把這入城處圍的水泄不通。看這陣勢,剛纔的幾聲槍響多半和這夥人脫不開干係。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兩個娃兒頓覺手足無措。連忙低下頭貓在牆邊。

    滿倉回過頭提醒知娃不要弄出聲響。內心裏卻是七上八下,“自個兒被發覺了倒沒什麼,如果知娃被抓了,回去有怎樣給爹交代呢?”

    想到這兒,滿倉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屋外的白狗子彷彿做錯了事的孩子一般排列整齊,站的筆直,誰也想不到身後不足五步之外的黑屋子裏卻有兩雙黑溜溜的眼睛盯着。

    “叮……叮叮……”身後的電話機突然發了瘋般顫抖起來。刺耳的聲音打斷了滿倉的思維。巴掌大的小屋,要往哪兒躲呢?噔噔的腳步聲伴隨着滿倉咚咚的心跳,滿倉抓住知娃的手攥的更緊了,他閉上了眼睛。“如果有人進來被發覺,那就用這腳邊的打狗棍呼啦過去,料那白狗子不死也會傷殘。”滿倉緊緊的攥住知娃,瞥了一眼腳邊的木棍。

    腳步聲更緊了......一隻手已經扯開了破布門簾……滿倉的心臟撲通撲通地跳着懷裏像揣着一隻小老鼠一樣。

    “又在催促,又在催促!這電話誰接?誰接!”伸入門簾的手又縮了回去,聽這聲音顯然是這白狗子的頭目在訓斥一邊的手下,難怪一向懶懶散散的狗腿子今兒個竟然背都挺的筆直,每一個人說話!

    滿倉一緊張棍子早已抄在手中,再回頭看時,知娃不知何時早已抓緊了那口喬裝用的道具白瓷碗,緊抓着碗沿的一雙粗糙的小手,青筋暴起就像那點着了導火索的地瓜雷一樣,隨時都會燃爆。

    “一羣飯桶!廢物,連個娘們都抓不住!以後別說自個兒是帶把的!真他孃的丟人!”腳步聲又一個迴環漸漸遠去。

    知娃和滿倉倆人相視一笑,額頭上都浸出了冷汗。再從那窗縫往外看時,衆團丁們依舊站得筆直,挺着一張張白花花的臉兒被領隊的劈頭蓋臉的臭罵。倆人舒了一口氣,懸着的心終於可以放下了。

    “白狗子那有婆娘跑得快啊!”滿倉心裏想着,“幹着坑、蒙、拐、騙、搶的活計,日子過得滋潤,都染上了喫喝嫖賭的惡習。個個喫得肥頭大耳,其他的還不說,染上了那‘煙土’不死都要掉層皮!別說抓娘們了,就是娃娃兒都費力!”這些話兒滿倉流浪在這高家鎮兩三年的時間裏有意無意間不知聽說過多少遍。

    就是那杆罪惡的槍支!如果沒有它,誰又會把這一幫子廢物當回事?

    滿倉、知娃倆人俯下身子,小心的觀察着外面的動靜。呵斥聲依舊在幽黑的洞口迴盪,電話機的鈴聲剛斷了沒一會兒又開始“叮叮叮叮......”的作響。那領隊的一回頭倆眼睛怒目圓睜的瞪了一眼矮木物。驚得滿倉、知娃倆孩子差一點兒沒叫出聲來,都捂着鼻口臉色發白。

    “怕是被察覺了!”滿倉不敢再擡頭看,倆娃兒又一次一個緊握了打狗的棍兒,一個抄起了討飯的大瓷碗......

    領隊的頭目名叫耿孝廉,長得一副白白淨淨的面孔,卻是出了名的沒人性。也辱沒了他爹給取的好名兒,聽說是個留過洋的洋學生。本想着讀好書有了功名回來謀個好差,結果被分配到了清鄉團的偵緝隊。這瓜娃子貨信奉“三民主義”一心想着出人頭地,手上一沾血,想退縮早已來不及了。慢慢的變成個嗜血狂魔。

    他爹爹一生氣跟他斷絕了關係,這倒更加的增添了這惡魔的囂張氣焰。被趕出門回到偵緝隊的當晚,幾杯酒下去因爲酒桌上的一丁點兒瑣事,愣是藉着酒勁兒把隊長黃天雄一槍撂倒在了桌子旁,這還不解氣,搶了衛兵的馬刀,把那死屍的腦袋像剁豬肉一般砍得白花花的腦漿流了一地。也不知他的上級是出於什麼目的,只象徵性的抽了一頓皮鞭關了倆月,出來後搖身一變便成了這偵緝隊的隊長,接替了黃天雄的位置。

    他爹是個山西人做生意有能耐,愣是拿着銀票把那壞事做盡的黃天雄活動成了異黨......懷有慚愧之心的耿孝廉莫名其妙的成了黨內英雄人物,又是加薪又是升職,爲了更好的效忠黨國帶着手下連夜摸進黃天雄的老窩,老婆孩子殺盡滅絕一個活口都沒留,做飯的老媽子也被塞進了井口。

    人一旦魔怔起來,連自己都殺。耿孝廉殺紅了眼,隔三差五的不弄出一點兒血腥癢癢的都恨不得把自個兒剁了。

    高家鎮本是討飯的叫花子們嚮往的風水寶地,老幫主出於安全考慮,解散花子幫的時候說的話滿倉至今還回蕩在耳際……

    濃眉毛

    大眼睛

    白皮膚

    像人精

    走起路來一陣風

    窗外叫罵的應當就是那嗜血魔王耿孝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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