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甘河子 >第九十三章 繁葉枝頭杏花蜜
    成老三穿梭在溝底竹林的荊棘間,他不知道自個兒爲什麼就這般慌不擇路的近乎逃竄般的穿梭其中。只是,大哥成大林的眼神或許已經告訴了他答案。他實在不知道同苗桂花的遭遇該怎樣的來澄清自己,成大林是個極具心機的人,成老三深知在男女這件事上越描越黑的道理。他不可能因爲一個女人的事兒和大哥成大林裝心病彼此鬧情緒。

    只是眼下,成大林對於自個兒鄙夷的防備顯然已經愈加的明顯了。在這樣的情緒之下,成老三不得不遠離這是非之地,沉吟在他內心深處的那一抹淨土究竟在何處呢?他不知道,只是隱隱的他頓覺同成老大的關係似乎愈加的難以緩和了!

    李喚民受了驚嚇一回屋就病倒了,儘管渾身上下像一團火焰似的燃燒着,可心底總是不燥不熱的溫暖着。想到成老三應承了自個兒同那苗桂花的事情,李喚民的心底別提有多美了。他相信以成老三爲人處世以及成家人經久不衰的影響力苗桂花的事兒壓根也算不上什麼大事,至少在成老三的手裏。

    成大林自認爲撞見了最不堪的污濁場面,牽着耕牛回屋後就莫名的發了一通脾氣。也不願就這樣的在家裏呆着,索性挎了鐮刀提溜着繩子巡山去了。

    端午的喜慶洋洋灑灑的覆滿了整個龜壽寸,縱橫交錯的巷道里時不時的傳來小販走街串巷的叫賣聲:

    “韭菜......哎!”

    “粉條......雞蛋......掛麪......哎。”

    成大林胸悶氣短,走在半道上不得不停止腳步側了身子緩口氣。商販的叫賣聲透過茂密的樹叢迴盪在影影綽綽的村道上空。遙望遠處,黃土高原特有的塄坎分外的清明。

    時下最是悶熱,道旁的草葉子也都耷拉着腦袋,似乎同樣的遭遇了不公的待遇一般。成大林藉着坡勢眺望着遠處影影綽綽的山巒,這山望着那山高的心境依舊如此的明顯。結實而厚重的胸脯上下起伏着,聽得清胸膛裏砰砰砰的心跳聲。

    他不知道自個兒此行的目的,換作以往,此時此刻的成大林應當是平躺在自個兒的土炕上,自打婆娘過世,他已是許久沒有像今天這般的悲傷了。在成大林的眼裏苗桂花就是一朵鮮花,是一朵靜靜的等待着開放的鮮花。這鮮花就是專一的爲他成大林一個人開放的,只是平地裏突然蹦出一頭驢來,這着實是他沒能預料得到的。而這驢,就是他一奶同胞的親弟弟成老三。不知怎的,莫名的他厭惡起了成老三來,是那種老遠的就能聞到一股屎味的極度不滿的嫌棄。

    成大林把這種難言之隱深深的隱藏在心底,只是一時半會的想要讓他去接受這不爭的事實這簡直要比登天還難。儘管只是猜測,雖不能眼見爲實,可是孤男寡女的倆人在這般熱火朝天深幽寂寥的曠野,一個哭哭啼啼滿面淚珠兒,一個逃竄狼狽慌不擇西。確似有不可告人的祕密。

    成大林越想越惱恨,心裏忍不住罵起了娘來。

    成老三自北向南穿越在密不透風的溝底竹林裏。至於村子裏的雞鳴狗叫以及林間的兔死狐悲,這一切他都無暇去顧及。成老三刻意的躲避歸根結底就是爲了避免大哥成大林誤會。對於成大林,他再熟悉不過了,越是在乎的事兒明面上越是能裝作毫不在意。

    成大林同那苗桂花眉目傳情的事兒,村子裏誰人不知誰人又不曉呢?要不大嫂過世之後這成大林一面又是接回了牛家領着娃兒的寡婦,一面卻又自個兒獨居在了西夏屋呢?旁人或許不知,成老三再清楚不過了。

    苗桂花是一個清白之人,在這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村落裏多少男人在背後虎視眈眈的吞嚥着口水兒,清一色的得了一種叫作望梅止渴的相思病。成老三是個男人,說實話不貪戀美色那是絕無可能的事兒。只是成老三無可論如何絕不會趁人之危幹出那種遭人唾棄的豬狗不如的蠢事兒來。不爲別的,他有自個兒的女人,儘管他的女人及不講理總是鬧鬧騰騰的令人心煩意亂。但他深知,這女人深愛着他,她的有意無意的鬧騰充其量只是怕失去他而已,僅此而已,絕無其他。

    男人和女人能走到一起那都是上天的旨意,成老三又怎麼可能爲了一己私慾拋妻棄子的胡作非爲呢?

    只是從收拾了李喚民的那一夜開始,他明顯的察覺到苗桂花注視自個兒的眼神有了另一種意味。先是極不自然的刻意迴避,爾後就是那種讓人琢磨不透的犀利,彷彿每次見到她時倆人一碰面,苗桂花的眼神就在告誡他——當晚的事兒一定要保密。

    時日一長,許是對成老三放下了心來,那種幾近感激的眼神裏總是縈繞着那種讓男人心慌神亂的感激,就彷彿在茫茫的人海當中一雙清澈透明的眸子刻意的搜尋着想要多看你幾眼似的。這眼神的意味兒着實令成老三想入非非。是暗送秋波還是堅定的信任以及性情激昂的精神依賴。旁人看不出個道道兒來,成老三卻能瞬間的心領神會。

    他誤將苗桂花對他的信賴以及對他信守承諾的感激關懷當作了男女之間的精神仰慕。苗桂花又怎麼可能是如此的一個蕩婦呢?如此,李喚民豈不早已得手,成大林還會臉色鐵青的站在柏樹坡的脊樑上指桑罵槐懷恨在心嗎?

    苗桂花對於成老三特有的信任是任何人都難以取代的。這其間包含着一向在村子裏呼風喚雨撒豆成兵的成大林。試問男女之間什麼樣的信任又能比得上面對一副玉體琳琅毫不驚慌堅定的舉措呢?苗桂花事後甚至於輕浮的臆想到當晚她的清白不是被那骯髒不堪的李喚民強奪,就是輕而易舉的交代在不動聲色的成老三手裏。

    驚慌失措的女子完全低估了一個不動聲色的男人的仁義。成老三信守承諾,就如同他所看到的炕頭上令多少男人垂涎欲滴的美色一樣,他深深的將那美好而又不堪的一切隱藏在心底。苗桂花看得出成老三平日裏也在刻意的迴避着自己,成老三的刻意迴避更加的令苗桂花對面前這個原本做夢也不會想到的與自個兒的命運絲毫不搭的男人高看一眼。

    如此這般,也就如此這般。

    可是,眼下這位備受煎熬的女人同那救她與魔爪之下的男人卻被她一直仰慕着的大林哥生生的拉攏到一起,罵着骯髒不堪的難聽話......

    成老三敬重着他的大哥成大林,只是眼下李雪芬毫無休止的猜忌鬧騰已經令大哥成大林心生端倪了。而今又無意間碰到這深溝荒僻之地孤男寡女的瞎湊在一起,即便是有一百張嘴,成老三也說不清任何的道理來?

    誰信呢?換作成老三碰到這樣的一幕,他也不信。

    “管他呢!愛咋咋地!”成老三心裏癢癢的,果真是沒喫到豬肉還惹了一身騷味。

    再說那苗桂花,眼瞅着成大林臉色鐵青的憤然離去,更是悲從心生,嚎啕大哭了一通就挎着竹籃子怏怏的回村去了。只是奇怪,好端端的她啼哭自個兒死去的男人以及自個兒悲慘的命運,連這種平日裏毫不費工夫的採摘都無能爲力的時候,竟然平白無故的也遭人眼色。她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個兒對於成大林情感的依賴。

    ......

    成老三現在已經竄到了自家的果園裏。果園正對着村子的西南方向,爲了以防萬一早在牛初三偷走了幾十棵苗木之後搭建了窩棚。裏面放了鋪蓋牽了狗,時不時的會睡上幾晚,他堅信禍害人的人絕不會突發善心的良心發現。

    驕陽如火。烈日下老母親正附身坐在高大的杏樹底下左顧右盼的瞭望着四方。另一張木板凳上放着捂了白毛巾的竹籃子。這是專程的帶了喫食在等待着他的親兒子來喫上一口飯,自個兒的娃兒還要這當孃的心疼。

    晌午飯點她就沒能瞅見老三,實在心疼,就專程出來在這果園裏等着。樹上白裏透黃的杏果兒也需要照看着,老人不想因爲兒女的瑣碎事兒跟着鬧心。可是這隔三差五的鬧騰讓她實在難以安閒,倒不如出來躲個清閒。

    “娘!”成老三還在東面菜地的時候就一眼瞅見了坐在杏樹底下的老孃,不知怎的,他莫名的一陣心酸,他已是許久沒給孃親自夾上一口飯菜扯上一身衣裳了,一想到這兒,他的心底更加的厭惡起了他的婆娘李雪芬來——這照顧老人的活計還非要他操上一份心不可。

    一跨過地頭的水渠,成老三就像個沒心沒肺的娃兒一樣悄然的摸上去叉開粗大的雙手輕輕地捂住了孃的眼睛。他自信潺潺的流水聲老孃不可能聽得清楚他的聲喚以及急促的腳步聲。娘卻似惱非惱的摸了柺棍兒要打他的屁股。成老三跳着躲着跑開了,歡喜得像個孩子,孃的白髮透過天藍色的布帕子在微風中輕輕的舞動着,伸手去揭板凳上的竹籃子。

    成老三的眼窩子酸溜溜的,他要好好生活,爲了他娘也爲了身後那三個不成器的娃娃兒。

    “娘,你不怕打錯人了?”成老三擦罷眼淚笑嘻嘻的問。

    “少喫點菸,你爹就是被那菸捲兒活生生的給嗆死的......”

    孃兒倆你一句我一句的拌着嘴兒,就像那枝頭的大黃杏一樣掩映在蔥鬱而又墨綠的枝葉裏瞅着都香甜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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