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甘河子 >第一百一十六章 神遊間摸道回村
    歐陽雨姍是無辜的,成大軍更是無辜的。在這場無休止的鬧劇中,讓原本平靜的生活頃刻間都掀起了層層波瀾。望着成大軍遠去的背影,回身重回課室的那一刻,歐陽雨姍不由的潸然淚下。儘管同成大軍的遭遇只是枯燥而又乏味的學習生活中一道小小的插曲。而現在正是曲終人散的最佳時機。守口如瓶對於一向並不善言談的成大軍而言並不難,儘管他冷漠的眼神裏盡是無羈與不屈,擬或是對身邊一切的傲然無視。都不重要了,倆人都應該歸於原本就平靜的生活。

    柳東中學的夜晚華燈璀璨,寢室自習室裏人影綽綽,勤奮刻苦的學子誰不想在期末拿一個好的成績呢?

    室外的寒風時不時的拍打着門窗,驚得糊滿報紙的玻璃嗡嗡作響。歐陽雨姍同其他就近的同學一樣,喫完晚飯就自發的回來上自習課了。她屏息凝神,時而翹首時而皺眉,一道道幾何,代數題的字母演算公式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幾頁紙,苦並快樂着。

    寒氣逼人的下石村村南道口,冷寂而又荒涼,無盡的皚皚白雪伸展了羽翼紛紛揚揚。昔日裏這一條還算熱鬧得車水馬龍的縣道此時此刻卻沒有了任何匆匆的行人過往。人們大都擠在溫暖而又歡聲笑語的火爐旁促膝長談,煮一壺濃稠的茶水品味生活的艱辛回首往西對歲月的憂嘆。

    成大軍是在沒有絲毫意識之下驟然抽搐了幾下竟奇蹟般的恢復了心跳和呼吸。眼前一片昏暗,在無盡的冰雪的紛擾下,就像埋進墳坑的活死人一樣掙扎着聆聽着胸腔內那強悍而又劇烈的咚咚咚的心跳。是心跳喚醒了他還是他還是虛幻中極力的在喚醒心跳!他不知道,沉睡了多久?更無從知曉。

    在一陣劇烈的抽搐下,四肢就像瞬間甦醒了過來一樣,痛並麻木着。他嘗試着伸腿,劇烈的疼痛瞬間就讓他放棄了這太過美好的想法。好在胳膊還能動彈,儘管瑟瑟發抖着,但並沒有因過分的寒冷而失去知覺。渾身火辣辣而又疲軟呆滯。右眼皮還在隱隱跳動閃爍,終於睜開了。紛雜的雪花沙沙聲在身邊無盡的狂歡者着,怒吼着,分不清是陽世還是陰間。眼前隨風舞動着的枯蒿野草就像參天大樹大樹一樣左搖右晃的在他面前跳躍着影影綽綽,就像隨時隨地都會傾倒擠壓下來一樣。頑石也變成了小山,堅硬而又孤傲冷僻。想伸手去攀附它,竟然轟然的倒塌四散而去......

    成大軍在無盡的掙扎中終於完全的恢復了意識。在這荒寂的雪地裏冷凝沉睡的片刻彷彿一遍遍的走完了自己的前世今生。清澈見底的箭雨河,綠草蔥蘢的碌碌平,雞子山的青色螃蟹,溢洪道口碧綠的青苔。睡夢中他歡聲笑語的跑過了村南的小石橋,燦爛耀眼的陽光下他奮力的往前跑呀跑呀,累的氣喘吁吁,剛要折返的時候橋竟然不見了。他站在岸邊驚恐的呼喊哀嚎,腳下的箭雨河水瘋漲着攜裹着頑石巨浪就將他吞沒了。

    小石橋就是奈何橋!他極力的回頭搜尋着什麼,那守在橋頭的孟婆壓根兒就沒出現!是禮拜天麼?還是死神不容許他瞅一眼孟婆的碗!一切還沒來得及理清頭緒,一口水竟嗆得他痛苦連連......

    “離歐陽雨姍遠點!”這句瘮人的言語突然再次的迴盪在他的耳際,似乎猙獰無恥的劊子手高舉着明晃晃的屠刀在向他發出最後的警告。從頭到腳渾身一陣刺骨的痠痛,彷彿又要被那深綠色長袍刀疤臉高舉着厚實而又堅硬的拳頭再次的迎面痛擊。他驚懼的踢騰迴旋,終於在一身冷汗間爬將起來直刷刷的跪在這無盡的冰天雪地裏。

    “被人揍了!......第二次!......九死一生的一頓暴揍!......”意識完全恢復。

    “離歐陽雨姍遠點!那是我的妞!”這句話再次縈繞在成大軍的耳際。原本用於情敵間競爭恐嚇的話同他又有什麼關係呢?

    成大軍不知,真正的罪魁禍首並不是什麼綠大衣什麼刀疤臉。這些人不過是幫兇罷了,正兒八經的幕後黑手還另有其人。正是高家鎮個體戶的兒子高家文。高家文高家武是一對孿生兄弟,在鎮中這倆人的名氣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倆人家境優越,相貌堂堂,人如其名,能文能武才貌雙全。

    高家文高家武兩兄弟品學兼優,是名副其實的優等生。偏偏哥哥高家文早就注意到亭亭玉立曇花一般綻放着的歐陽雨姍,大概天生麗質的女孩都會格外的受到異性的青睞。高家文苦苦追求歐陽雨姍已經有一段時日了,偏偏這歐陽雨姍冷若冰霜的待他。高家文自討了沒趣。也不敢貿然的拋頭露面,這才找了他人喬裝打扮一番出面牽線。不想話還沒說清楚就被這冒失鬼成大軍壞了好事。

    高家文本就氣不順,不想無意間竟在校外操場上看到不遠處溪水邊那仰慕已久的歐陽雨姍竟同壞了自個兒好事的成大軍駐足交談,這倒也罷,他隱忍了。可是正茫然間竟見那歐陽雨姍是一路小跑着從眼前含淚而過。高家文氣得肺都要炸了!當即就找人循着成大軍的蹤跡跟了上去。

    成大軍當然不知道背後的故事,只是莫名其妙的吃了啞巴虧差點兒被要了命。

    現在,他嘗試着再次攀爬起身,一次......兩次......三次......終於站起來了。凜冽的寒風裏歪歪斜斜小心翼翼的活動着筋骨,好在沒傷到骨頭,儘管渾身劇烈的疼痛着,但比起痠痛腫脹的左眼還算僥倖。

    他猶豫着並不是迷失了回家的路,而是在家和學校之間的這個昏死了不知多久的雪地原點,他不知道該走向哪一端。回家,一家人擔驚受怕也就罷了,該怎樣面對生性倔強而又正處於低谷期的父親呢?他犟起來不讓讀了怎麼辦?回學校,渾身的傷勢無論輕重,好歹還有一身爛棉衣遮蓋着。可是老師同學們,男男女女的驚異或是恥笑的眼神該怎樣面對!人總是要臉的,儘管弱者本該得到尊重乃至同情。可是時不時的就帶着病怏怏的傷情在人夥中丟人現眼,無異於自個兒扇自個兒的嘴巴子給別人看。丟不起那人!

    有家不能回,又學不能上!真是一出人間悲劇!

    好在,天色已晚,想必一家人早就睡了!一想到這兒艱難的決定終於有了眉目。成大軍拖着沉重得已經不知沉重的腳步緩慢的向家的方向挪去。

    進村的時候他刻意的回首瞅了一眼九龍先生的後窗,燈熄人睡了!這才放下心來,顯然已經到了雞犬安寧的時分。轉身往西,十幾戶的門樓一過就是自家的院子。前門是虛掩着的,每到週三他會回去,顯然屋裏人等不及,留了門已經歇息。

    “誰呀?”吱呀一聲門響顯然竟到了廈屋的父親成老三。寒冬臘月的下不了地,也沒什麼營生,莊稼人大都早早的歇息了。成老三已經睡了一覺了,這會兒正迷糊着愁思着起夜的時候將門閂上,聽到有人推門進院這才驚覺的衝着窗外問詢。

    “我......三狗!”成大軍低聲拼盡全力壓抑着一身的疼痛喘息,應聲回話。他刻意的報了名號,生怕受到驚擾的父親起身查探。

    “大半夜的!勾魂去了!”成老三隔窗叫嚷着責備娃兒大半夜的摸黑而歸。

    院外,娃兒三狗一臉疲憊,體力已經透支到極限。倚牆喘息,他聽得真切,見父親並無起身的意思,這才靜下心來。

    老祖母業已睡下,三狗不敢點燈,摸黑進了裏屋。在揭開鍋蓋的瞬間淚眼迷糊的摸不着了東西南北。也正是鍋蓋之間劇烈的碰撞這才驚醒了沉睡中的老祖母。

    “狗兒!”

    “婆!”

    倆人一應一喝。

    “咋不點燈呢?”老祖母側身伸手在漆黑的炕頭摸索着綁在掃炕笤帚上的燈繩。連續幾次一拉一拽的開關嘣噔聲,燈依舊幽暗着沒能發出一點兒光亮。

    “停電了!”三狗鬆了一口氣。風疾雪飛的,總會壓斷了電杆繃斷了電線。

    一口半熱不熱的剩飯還沒來得及吞嚥,吱呀一聲,隨着一股子光亮父親成老三已經披衣拿着手電筒擠進了屋門。三狗一陣驚慌,連忙側身將半邊臉躲進一側靠牆的昏暗中。

    “冷了燒把火熱着喫!”成老三手電筒的餘光一掃而過,心疼的瞅了一眼蜷縮在鍋竈間端着瓷碗喫着冷飯的娃兒。以往的這個時候,他總會起身給牲口添加秸稈草料。現在槽口空着,跺了一圈,習慣性的進了裏屋。老母親年紀大了,他時不時的要來瞅上一眼。

    “不冷,能喫!”三狗驚覺的遮掩躲閃着回話。

    “臉咋回事!”成老三一臉愕然。一進門的功夫早就察覺到娃兒躲躲閃閃的,現在光亮下渾身的腳印兒,緊握着木筷的胳膊時不時的擋着半邊臉,神色慌張支支吾吾的異常,不得不使成老三產生驚覺。

    “沒,沒啥!”三狗僵硬的回着簡短的謊話,轉過身背對着緊握手電筒的父親成老三。背上的腳印更加的晃眼了。竈口與炕臺間的隔窗裏,老祖母已經起身坐起了身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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