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蕙心回憶下午一路回來也沒聽到什麼酸言酸語的,問晴光,“他偷偷送過來的?”
她的撫痕殿內多是別宮眼線,有些事她自己知道的都還不如別人快。
李忠若是奉昭帝旨意,大張旗鼓的來送藥膏,只怕剛踏進撫痕殿的宮門,這滿宮都知道了。
“是,”晴光說,“他帶着個小內侍從後殿的小門進來,靜悄悄的,除奴婢外並無其他人知曉。”
昭帝知道了校場縱馬一事的真相??
還是覺得誤傷到她,心中有愧??
程蕙心覺得可笑,昭帝想用一點藥膏和珍珠粉就抹去在鳳鸞殿內發生的事情?
這算什麼,遲來的愧疚?
未免也太廉價了。
當時要不是她擋了一記,皇后娘娘可就面臨毀容的危險。
渣男!
她有點不爽地問道:“可有帶什麼話?”
“李內侍臨走前到時留了句話,”晴光想了想,“他說陛下過幾日便會駕臨太學,考察各皇子的功課。”
程蕙心挑眉,透露陛下行蹤可是大罪,李內侍特意留了這句話是想討好她?
奇了怪了,現在滿宮上下都認定她失寵了,恨不得踩在她頭上跳舞,那日李內侍來傳她去鳳鸞殿時也是人走茶涼的姿態,怎麼就變得這麼快?
“哎呀——”晴光叫了一聲,捧着金絲編成的絡子奔到牀榻前,“郡主,這上面怎得有血跡?你受傷了?”
程蕙心接過一看,“不是我的,別驚慌。”
想是那時候碰到凌雲遮手上的血跡,然後不小心沾染到絡子上。
晴光立在一旁,“那奴婢再重新打個絡子把。”
“這次就別用金線了,太惹眼了,換素色點,配着墨色還挺好看的。”
“郡主,妝奩之內玉佩、玩物甚多,爲何偏偏要佩這個石頭。”晴光不解,“女子佩墨色,未免不宜。”
如今哪個小娘子不是佩些青蔥的玉佩、或繡工精美的香囊,就郡主偏要佩個其形怪異的墨石,不顯顏色。
何況這個墨石還是來路不明的物件。
“別問那麼多,打絡子去把。”
程蕙心隨口打發了晴光後又躺下去,晴光欲言又止,只得接過墨石去尋絲線。
人人都以爲刺客一事水落石出,可程蕙心卻覺得有蹊蹺。
那晚刺客身手詭異,速度如風,其勁更是力大,明顯有功夫在身,怎麼可能是一個深宮內侍。
再說若真是那內侍竊藥被她發現,那爲自保,必定是全力下死手,又怎麼會放她一馬?
這宮裏跟原身沒有過節的少之又少,程蕙心看誰都感覺像是刺客。
這麼奇怪的石頭被人貼身帶着,可見定然是對刺客有着不一樣的意義,只要她招搖地佩着,總會有人露出馬腳來。
幸好之前皇后安排的那一隊神武衛一直都在,不然有這麼一個安全隱患在,程蕙心覺得睡覺都不香。
記着凌雲遮的事情,程蕙心卯時一刻就醒了,她打開檻窗,宮牆上的天空纔剛露了白,光線陰沉沉的。
“不行,再睡就誤了時辰。”
晴光不解,太學辰時方開怎麼會誤時辰?
“什麼!!”晴光聽程蕙心說完昨日凌雲遮提得要求之後,聲音頓時拔高了三個度。
頭髮被拉扯的感覺讓程蕙心皺眉,“疼——”
晴光忙告罪,“郡主恕罪,奴婢一時激動......”
程蕙心打斷她的話,“無事,你若再慢吞吞的,我纔要生氣。”
好不容易大佬鬆口願意讓她表現一番,要是遲到,那剛建立起來的印象豈不是變得更糟糕。
晴光手指靈活地給程蕙心挽了個飛仙髻,戴玲瓏點翠草頭蟲鑲珠金簪,髻間別着一朵淡粉色的絹花,低頭從妝奩中取了羊脂金和玉腕釧,準備給她戴上。
程蕙心擺手拒絕,今日過去是照顧大佬的飲食起居,戴這麼多首飾不方便。
晴光放下腕釧,素聞那凌雲遮性情暴躁衝動,行事言談更是毫無君子之範,郡主若是過去還不知要喫多大的苦。
她不懂爲何郡主會輕易答應凌雲遮的要求,如此折辱之事,若是被他人知曉,定然會被恥笑。
聽完晴光的話,程蕙心只回了一句話,“校場之內唯有他出手相救,不然......”
晴光抿緊脣角,“是奴婢僭越了。”
是她錯想了。
救命之恩,重如泰山,就算郡主自降身份爲那質子行服侍一事,被人宣揚出去,也只會讓人感嘆郡主知恩圖報、胸懷大氣的行爲。
怕是郡主歷經校場一事,已然開悟,行事周全,思慮無錯,也願意忍辱負重。
這麼一想,晴光頓時覺得以程蕙心現在的心性,重獲陛下恩寵也是遲早的事情。
“你去小廚房看看,血燕燉好了沒,讓人用食盒裝好,我一併帶過去。”
晴光剛鬆下來的臉又繃緊,不開心道:“血燕名貴,那是皇后娘娘用來給郡主補身子的。”
怎麼能便宜凌雲遮那個質子呢!
“你傻啊,”程蕙心踮起腳,點了點晴光的肩膀,“我也是要喫的。”
“還有李嬤嬤的那一份叫人送過去了嗎?”
“夜裏就讓人送過去,吩咐今日燉上。”
晴光板着臉還不是不樂意。
“別磨蹭了,去完清寒殿,還要去太學,再拖下去該誤時辰了。”程蕙心催促。
晴光無奈地去了小廚房,待到程蕙心要求的東西準備齊全後,她領着內侍直奔清寒殿。
今日牽風早早的便守在廊柱上,側耳聽着宮牆外的動靜,眼瞧着天已明亮,心裏嘀咕着,這蕙蘭郡主怕不是回去後反悔了把,怎得還不來。
這個時辰,殿下快醒了。
沒過一會,宮門被叩響,牽風跳起來,拍了拍袍角處的塵土,去開門。
“郡主再來遲點,怕是能喫中飯了。”
面對牽風陰陽怪氣的嘴臉,程蕙心笑了笑,沒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