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癔毒發作時凌雲遮總是會將自己一個人關在廡房內,用茺蔚子作泡來緩解症狀,熬過痛苦的時候。
因發作之時怪異的樣子,凌雲遮就連牽風都是禁止入內。
不過沒想到今日凌雲遮發作之時忘了封閉廡房,牽風又聽到他痛苦的聲音,忍不住衝去查看,後來就被凌雲遮直接扔出來了。
凌雲遮緩步而出,素白的寢衣因爲溼意緊緊的貼在他富有肌肉線條的臂膀上,若只是看他如刀鋒般冷冽的面龐的話,根本想不到衣袍之下的身軀是如此結實有力。
“殿下......”牽風又叫了一聲,臉色滿是不安和自責。
都是他的錯,本該好好在外給殿下守門,卻一時大意讓程蕙心進來,也不知殿下是不是生他的氣了。
凌雲遮淡淡地斜睨他一眼,牽風頓時不敢在言語,縮着腦袋一路跟在身後,進了東里間。
伺候凌雲遮換過素白鑲竹紋邊圓領袍,又披上外衫大袖後,牽風默默的跪下。
凌雲遮像是沒有看到一般,起身去了外間給自己倒了杯茶,一邊呷一邊翻看着前些日子剛從石渠閣內借的書。
餘暉嫋嫋撒落,大片大片火燒雲掛在天邊,那抹火紅直逼得宮門前掛滿各色燈籠的高架都顯得黯然失色。
不過酉時一刻,可宮門前已是人聲鼎沸、熙熙攘攘,百姓們挨肩迭背,臉上洋溢着笑容,伸着脖子去看宮牆上那一抹明黃色的影子。
昭帝和皇后共同將祈福的禱文唸完,當着百姓的面燒給上天,李忠送上一盞大圓弧形紅花燈,包着花燈的布赫然是昭國的旌旗。
昭帝舉着花燈,由皇后點上,再由龍武衛大將軍任然飛身而上,掛在燈樓架上首。
見到那一抹光,底下的百姓紛紛歡呼着,下跪,“皇上萬歲、皇后娘娘千歲。”
“昭國定然風調雨順、五穀豐收——”
百燈節都是在春天播種之後,春末之舉行,寓意着五穀豐收、穰穰滿家,每家每戶都可以食而無憂的美好祝願。
在百姓們的歡呼下,無數腰間寄着繩索的龍武衛侍衛貓着身子燃起花燈,點點之光漫成一片,花燈無數搖擺其中,擁擁簇簇,宛如巨大的火樹,耀眼奪目。
八公主拉着程蕙心的裙襬,小嘴張得老大,漆黑的瞳仁彷彿都被光映成深金色。
程蕙心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絢爛的景色在眼前,久久不能回神。
這和單純的透過電腦和屏幕所見到死板景色完全不一樣,壯觀和強烈的震撼感深深的紮在她的心底。
直到隨着昭帝等人一道移到宣室殿內,程蕙心纔回了神。
宣室殿內宮女如流水般款步而入,珍饈美食、仙露酒釀,絲竹聲起,宴席之上觥籌交錯,長長的宴席一直襬到殿外看不到頭。
宴席上的**香醇好喝,程蕙心一口美食,一口**,那是美滋滋。
忽然她察覺有一道灼熱的視線落在身上,忍不住回望過去。
那是一位年約四十出頭的美婦,一身的誥命服,形容美豔,紅脣灼人,梳了個飛雲髻,着了許多金光閃爍的珠釵,正端着酒杯,眼神冷颼颼地看着她。
不等她回瞪,腹部一陣急意,想是剛纔**喝多,她只得回頭尋晴光。
宣室殿極大,數十根漆金的殿柱墜着紗簾,殿內地形更是複雜,就算去解手也要從外繞一大圈子纔行,程蕙心乖乖跟着晴光繞過後席,朝殿口其中的一扇隔扇出。
剛踏出隔扇,她就感覺到一道深沉陰鬱的目光落在身上,像一條冰冷的鎖鏈一圈圈的纏繞着,令人有些窒息。
程蕙心:“......”
是大佬!!!!
“哎,郡主——”晴光忙不迭地去扶程蕙心,兩人站穩後,她說,“這邊有臺階,郡主你可要小心。”
腿軟的程蕙心點頭如搗蒜,緊緊抓着晴光的手,“我知道了,咱們快去吧。”
晴光只當程蕙心憋不住,加快腳步帶她往偏殿去。
直到喧譁聲消散,再也感受不到那束視線後,程蕙心下意識捂着燒紅的脖頸,細細地喘氣,彷彿那截肌膚還殘留着當時凌雲遮吐氣時的溫度。
灼熱、還帶着溼意......
想到她逃回撫痕殿時,一身狼藉不堪和李嬤嬤錯愕不已的表情,程蕙心捂着臉哀嚎,當時要是有個洞,恐怕她就直接鑽進去了。
太丟人了!
“郡主,到了。”
晴光喚了幾聲才讓沉浸在悲傷中的程蕙心回神。
她奇怪地看着莫名喪失了精神氣的程蕙心,擔心問道:“郡主,你自己一個人可以嗎?”
難道是今天太累了,怎麼看起來精神不太好。
“我可以。”
程蕙心垂着腦袋,有氣無力道。
她就算再頹廢,怎麼着淨手還是可以的,晴光也太小看她了。
“奴婢在外等着,郡主順着夾道過去就是。”晴光指了個方向。
很快,程蕙心就解決完生理需求出來,可原本說好在拐角等她的晴光卻不見蹤影。
她擡眸看了眼泛着紅光的夜空,怎麼感覺更紅了幾分。
程蕙心憑着記憶繞了好久也沒找到正殿口,她左右看了看,正想找個宮女問問路就看到一道身影從一旁的宮殿內出來。
“那個......”
“救命啊——”
程蕙心剛出口的話被小宮女嗷的一嗓子直接咽回去了,她懵懵地收回剛擡起的手,不懂發生了什麼事情。
小宮女滿臉淚痕,發現程蕙心後那雙流淚的眼睛像是見到希望一樣,亮起光來,踉蹌着跑過去,“求求你,快救救七皇子......”
七皇子?
程蕙心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小宮女強行拉着入了殿內。
殿內燭火暗淡,昏色不明,黛藍色幔帳被扯落在地,疊疊散着,程蕙心聽到前方傳來乾乾的喘氣聲,像拉破的風箱,細碎又磨耳。
她心一緊,加快腳步朝前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