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微微頷首,神情還是緊繃着,眉眼之間更是帶着股壓不住的焦躁。
程蕙心心裏咯噔一下,不會走水的事情真和皇后有關把。
“二孃,”皇后放下一直按着額頭的手,招呼她上前。
“你去哪了,方纔我讓候嬤嬤尋你也不見。”
程蕙心不好意思說她是去淨房迷路了,被德妃踢了一腳的事情,轉而問皇后,“這火勢來的突然,不知起火的原因查出來了嗎?”
說起這個皇后感覺頭更疼了,她眼裏藏着深深地憂慮,“說是石渠閣值夜的宮人玩忽職守,都跑去喫酒,支棱窗也沒關,燭臺被風吹倒,因此才起了火勢。”
程蕙心疑惑,“距離宴席開始也不過三刻鐘,怎麼燒得這麼大,連石渠閣都燒燬了。”
她一開始認爲是有人蓄意點火讓導致石渠閣在如此短的時間內燒盡,若只是燭臺點起的火源,怎麼想都不會燒的那般快,而且......
“既已發生大火,爲何那宮人不來報,反而任由火勢一路將石渠閣燒盡,牽連到太廟之後纔有人來報。”
“叔母,這很奇怪。”
怎麼想都覺得這場火都有貓膩,就彷彿有人故意拖着,等到事情鬧大了才姍姍上報。
太子見程蕙心一針見血的指出其中的疑點,不由對她投向驚訝的目光,這還是那個眼裏只有情愛之事的草包程蕙心?
“蕙娘,你所說這些,孤和母后也思慮了許多,只不過此時無論是他人授意、還真的是意外所致,真相難查,毫無頭緒,而母后身爲百燈節負責之人都難逃父皇的怒火,此事恐怕無法善了。”
這就是太子和皇后煩悶的原因,無論如何,在百燈節如此重要的節日發生了任何意外,就算與皇后並無直接關聯,可若是昭帝憤怒之下需要尋找一個替罪羊來發泄怒火時,皇后就是最佳的選擇。
更何況眼下大火都燒了一乾二淨,宮人們一口咬死是他們疏忽所致,那就代表着皇后的失職。
這場火,會毀掉昭帝近段時間來好不容易對皇后升起的那點憐愛之心,甚至剛到手的掌宮之權也說不得要丟了。
程蕙心思量了會,忽然問道:“淑妃娘娘呢?”
“陛下散了宴會之時,她就回芳華殿去了,”皇后沉沉道。
“淑妃娘娘沒有半分言語?”程蕙心追問,“當時離場時表現如何?”
皇后本就心情鬱結難開,又聽着程蕙心一直追問關於淑妃的事,口氣不太好的回道:“二孃你問她做甚,本宮哪有空去管她說了什麼、又是什麼樣子。”
太子腦中靈光一閃,“蕙孃的意思是......淑妃?”
程蕙心點頭。
“你們在打什麼啞謎?”皇后看着太子和程蕙心。
候嬤嬤立在一側,從程蕙心和太子的話中也摸索出了其中意思,低身解釋給皇后聽。
梅貴妃掌後宮多年,一朝權利被下,怎麼會舒服,要是她動了心思,讓淑妃在百燈節之中做了手腳,陷害皇后失職讓昭帝對其失望的話,那一切都顯得合理多了。
“叔母,你想想,她不過一個從旁協助的,就算事情真如何鬧大,不過就是降位份和叔父的一頓責罰,”程蕙心道:“可若是叔母失了叔父的信任,那日後恐怕再難拾回。”
昭帝近些日子對皇后如此好,不過是爲了那次碎片之事的補償,再加上皇后一直柔情愜意的給昭帝臺階下,讓昭帝舒心,又兼之程蕙心‘不計前嫌’的救了五公主,纔有現在的溫情帝王。
失寵和受寵都不過在昭帝的一念之間。
君心難測。
而且梅貴妃能讓淑妃上四妃之位一次,自然也有第二次。
“可眼下有個問題,”太子臉色嚴肅,“因走水燒及太廟,滋事甚大,父皇要親自追查此事。”
這也代表着誰也不能插手此事,一旦插手,若是被昭帝發現說不得還會被認爲是罪首,到時很難解釋。
程蕙心一下子泄了氣,這不就代表着走水一事,到底罪責要由誰來承擔都不過是昭帝一句話的事。
要是昭帝爲了梅貴妃而偏袒淑妃,那皇后......
皇后顯然也是想到其中,臉色更是難看。
在這後宮之中,事實真相都是不存在,唯有昭帝的態度纔是衡量對錯的標準。
沖天的火光在丑時一刻慢慢的褪下,紅色火焰被澆滅,露出其中被炙烤成黑色碎屑的木頭。
幸得搶救及時,太廟只燒燬了半面牆和兩角的重檐,內裏的牌位和祭祀之物並無大礙。
得知這個消息的昭帝眉頭也鬆了幾分。
李忠躬着背,“陛下,四更天了,去歇一歇吧。”
昭帝靠坐在紫檀束腰帶託泥鑲織錦寶座上,眼神幽深,良久才說了一句話,“你說朕是不是做錯了。”
李忠恭敬道:“陛下是真龍天子,怎會有錯呢!”
“少拍馬屁話,”昭帝言語上是訓斥可口氣卻並無責怪之意。
“是奴才多嘴了。”
良久,昭帝嘆了一聲,“罷了。”
他豁然起身,龍袍一甩,“明日你趕在太后打發人來之前去芳華殿傳旨。”
李忠低頭應了聲,入了內殿侍候昭帝安寢之後,放輕腳步退了出來。
“李內侍。”
值夜的兩名小內侍忙不迭從門檻上爬起來,睜大了睡意朦朧雙眼行禮。
李忠橫了他們一眼,吩咐道:“四更天了,陛下淺眠沒會就要起,你們打起點精神,知道了嗎?”
“是。”沒被責罵讓小內侍們鬆了一口氣,忙忙應着。
李忠瞄了眼灰白的天色,腳步急促的去了廣明殿。
取了聖旨,李忠帶上兩名內侍就朝芳華殿去,這時的天光已半亮,宮道和庭院裏都是在灑掃的內侍和宮女。
因昨夜走水一事,淑妃驚惶了半夜都未曾睡好,纔剛合目了片刻就被貼身大宮女青依叫起來,忐忑不安地收拾了一身後去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