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的五公主根本不像梅貴妃對外說的先天有不足之症,恰恰相反,她的身子比平常的孩童都要來的健康。
那時梅貴妃爲了讓健康活力的五公主表現出虛弱和嗜睡的樣子,喪心病狂的讓人給還是嬰兒的五公主點了安神香。
這一點就是七八年,五公主的身子在梅貴妃的惡意對待下弱了下去,而她常年在安神香下的薰陶,平常的薰香對她是無效的。
那夜她一直醒着。
在被人送到南平王府時她是慶幸的,也覺得自己足夠幸運,有那一場大火,她才能夠逃出來。
可第二日在所有人都知曉她在南平王府過夜的情況下,程蕙心剛回到宮裏就派人來披梅殿中打探她的消息,詢問她是否回宮了。
這番關懷的話被母妃當作是程蕙心在父皇面前做的面子功夫,可她的心卻提了起來。
程蕙心知道昨夜發生了什麼,她在確認自己的安全。
那夜到底發生了什麼不得而知,可五公主知道要是沒有程蕙心,她可能早就死了。
季初然摸着鼻子碎碎念道:“菱娘你就是太溫柔,她不過是就救了你一次而已,你卻記得這麼深。”
“你之前還沒給我畫過呢。”最後的尾音帶着點酸味,五公主淡淡一笑,“明日給你畫。”
得到保證的季初然眉眼舒展,嬌矜地揚起下巴,“我要好看的。”
話說完一顆搖搖欲墜地汗珠就擦着她的睫毛打了下來,季初然不由扯了扯衣襟口,“好熱。”
她拖過圓凳坐了下來,注意到檜木桌上有兩碗黑如墨汁的湯藥,正散發着恐怖的味道,腦袋裏像是閃過什麼一般,“這藥?”
五公主頭也沒擡,“方纔送來時太燙,我就晾了會。”
裏間的炭火很旺,宮女們根本受不住,因此送了藥就退了出去。
季初然後知後覺道:“梅貴妃讓人送的?”
“嗯,”五公主將作好的畫,移動炭火邊上,取過披風蓋在肩上,發覺到季初然的臉色不對勁,問道:“然娘,你怎麼了?”
保溫的炭火、補身的湯藥,還有......季初然目光投向那個一看就精緻保暖的披風上,忽然猛地起身把兩碗湯藥澆在炙熱的炭爐之上。
燒紅的炭一觸及湯藥頓時散發出一股古怪又焦臭的味道,有白煙順着爐口不斷的往外冒起,極爲嗆人。
守在門口的宮女們聽到內裏不停的咳嗽聲,剛打開隔扇立馬就被薰得一起咳嗽起來。
等到一陣兵荒馬亂收拾好之後,聞聲趕來的梅貴妃也到了。
她看了眼抱着披風卻還是冷的五公主,語氣極爲清冷,“怎麼回事。”
季初然站出來,“是我不小心藥打翻到炭爐上了,不關菱孃的事情。”
梅貴妃倒是想罵,可季初然大包大攬的把事情認下,她還不想破壞對外經營出來的慈母形象,只得壓着聲音,“五娘,你沒受傷吧。”
五公主搖頭,神情一如即然的安靜,目光無物。
“即然如此,那就快進去躺着吧,”梅貴妃擔心纔將五公主身子養了點,要是因爲季初然鬧得這一場加重了,那到時如何能參加太后的壽宴。
梅貴妃安排人將裏間內鎏銀百花香爐掐絲琺琅爐換掉,轉而去內宮局裏拿了數個巴掌大的手爐,顏色花樣各異,紛紛安置在裏間的各處。
轉眼間裏間的溫度又緩慢的開始飆升,梅貴妃滿意的點了點頭,招手讓靈秀把剛煮好的補藥送上來。
“還熱乎着,快喝。”
曾幾何時五公主是多麼渴望着梅貴妃能夠像個關心子女的母親,用最溫情的話語和關懷的眼神無微不至的照顧着她。
可當她真收到梅貴妃無微不至的關懷時,她卻又產生了恐懼。
這份關心背後到底藏着什麼,她都不知道。
苦澀的湯藥第一次發揮了它的功力,向來眨眼就能將藥喝完的五公主第一次喝得如此慢又辛苦。
梅貴妃滿意的看着空碗被送出去,擡眼對季初然道:“五孃的身子需要靜養,郡主若是沒有其他事還是早些回去吧。”
從沒有一次梅貴妃說的這麼有底氣,趕人的樣子瞧起來有了那麼點母親的味道。
可這樣的嘴臉在季初然眼裏噁心極了,梅貴妃不過是想在豬被殺之前,好喫好喝的餵養着,日後放的血更多點。
“娘娘眼下重拾宮權想必庶務繁忙,至於五娘這有我照料看着,就不必擔心了。”
若是不是發生了湯藥撒入炭爐中的事情,梅貴妃還真就不想趕季初然離宮,不提季初然傲氣的性格,就說她對五公主身子上的操心,那可比她這個親孃都要緊張。
可梅貴妃總覺得眼前這小丫頭盯着自己的眼神很奇怪,像是知道了什麼,身體快過於大腦,下意識地就想趕。
這時靈秀湊在梅貴妃耳際,披梅殿內的大內侍和管事嬤嬤都已經到了,都是爲了太后壽宴上的事情來請決斷的。
這些人雖是奴才,可到底管着各宮中的要務,又是爲了太后的事情來,太后本就看梅貴妃不順眼,要是再鬧出一個梅貴妃怠慢太后壽宴的罪名出來,那她在陛下面前掙些臉面的小算計可就沒了。
說不得臨時的掌宮之權也會被收回去。
季初然目送梅貴妃匆匆離去,眼底的厭惡毫不遮掩。
待到收拾的宮女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五公主裹着披風,露出巴掌大的小臉,清聲道:“然娘,你是怎麼了?”
季初然的心裏有事,她很肯定,而且是和她有關。
季初然不知道該怎麼說那日在披梅殿外聽到的事情,只得緊緊抓着五公主的手,叮囑道:“菱娘,這兩日她派人送的湯藥你不要喝,要讓自己病着好嗎?”
只要五公主病重缺席太后的壽宴,到時就算梅貴妃和大皇子想算計也沒得人去。
這個要求很不可理喻,又顯得荒謬,可對身體向來看重,想好好活着的五公主卻半點無疑問的應了下來。
就算生病讓她痛苦、無力,身體重得像是有東西壓在身上,可只要是然孃的要求,她都會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