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聿君看向了安靜站在一旁的凌雲遮——
幸好他還有個好兒子。
凌雲遮在昭國之內聽說了他重病不起，不惜冒着生命危險給他帶來了神醫，爲他治療，如此的孝心和狼心狗肺只顧爭鬥的五殿下、二殿下比起來那簡直就是天與地上的極致差別。
五殿下入殿之時原本是想質問的，可見聿君不過一夜的功夫就可以坐起來，甚至還可以開口說話的樣子，頓時氣勢一滯，想說的話也變了個調。
“父皇，你的病好了，”他表情哀切似驚似喜，如果眼神沒有那麼冷漠的話，聿君恐怕還會信幾分。
“要是二哥哥看到的話，定然是歡喜的，可惜啊——”
他話調一轉，憤怒道：“二哥哥前日遭奸人陷害，現在半身不遂的躺在牀上已成了廢人，兒臣實在傷心，今日來是想請父皇一定要嚴懲兇手，還二哥哥一個公道。”
他說的鏗鏘有力，若是個不知情的還當真以爲他跟二殿下的關係有這般要好，如此悲切。
凌雲遮聽着耳畔邊五殿下的意有所指，心情毫無波動甚至還想冷笑。
五殿下激情洋溢的說了一通，結果見聿君閉眼養神的靠在龍榻之上，像是聾了一樣根本沒聽到，登時臉色就不好看了。
他被皇貴妃寵壞了，就算有城府也很淺顯，更不提他覺得聿君的權利被卸的差不多，要不是顧忌着名聲不好聽，加上李相國虎視眈眈，他早就逼聿君直接退位了。
談不上尊重就更別提忍氣吞聲了。
“父皇，”五殿下剛上前一步喊着就被聿君弱卻力道十足的聲音喝住，“跪下！！”
這一聲是聿君憋了許久的話，威懾力不可謂不大，至少五殿下被震住了，宮女和內侍更是被嚇到跟下餃子一樣，撲撲通通的跪了一地。
不覺間，殿內站立的只餘有凌雲遮一人。
“目無尊長、無視禮節，這就是你從小學到的規矩？”
聿君開口。
“兒臣也是一時情急，爲二哥哥擔憂！”
五殿下言語生硬，雖然是跪在龍牀之前，可只要一想到凌雲遮還站在不遠處，他就覺得屈辱，彷彿就像是他在給凌雲遮這個雜種俯首稱臣。
“父皇，當務之急還是儘快查清兇手……”
聿君打斷五殿下的話，“是要查清。”
五皇子臉上竄過得意的神采，雖然不清楚凌雲遮用了什麼辦法得了父皇信任還折倒了二哥哥，但只要凌雲遮敢現身出來，他自然有的是法子把罪名嫁禍過去。
不過一個離國十年的質子，想要收拾簡單的很。
“此事交由雲遮處理，就無需你操心。”
五皇子得逞的笑容凝結在臉上，還未反對就聽到聿君說道：“還不快過來與你兄長見禮，虧外頭還誇你識規矩、有進退，今日怎麼就跟個糊塗蛋似的，連你的兄長都沒看見。”
讓他和凌雲遮這個雜種行禮？
五殿下覺得他這輩子都沒受過這麼大的侮辱。
他梗着脖子不動彈，拳頭更是捏得緊緊，這麼一副仇視的模樣凌雲遮卻像是看不見。
只見他輕輕一拱手，聲線清淡，“兒臣纔剛回國，五弟不識也是應該，不若今日就免了這繁瑣的禮節。”
聿君難得堅持，“禮不可廢！”
這是堅持讓五殿下要向凌雲遮低頭行禮了。
五殿下忍了又忍，終究是忍不下去，硬邦邦的扔下一句，“兒臣告退，”後徑直離去。
凌雲遮嘴角劃出弧度，“父皇不過小病，喫上幾劑藥就好了。”
“日後的時間還長着呢，父皇不必着急。”
“呼呼呼、是，還長着，”聿君的喘氣聲像破了洞的風箱，他無力的鬆開手，慢慢的閉上眼睛。
有凌雲遮在，他不會死的，日子還長着。
凌雲遮一步一步走出殿，落在身上的陽光璀璨卻冰冷，視線下移，高階之下是鱗次櫛比、檐牙交錯的宮殿，再遠處就是皇城之外的都城，而這些都在他的腳下。
早晚有一天，這天下，還有更廣的遠處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守候在殿外的沈將軍適時上前，方纔殿內發生的事他也知曉，此時不由擔心，“五殿下心胸狹隘又睚眥必報，太子殿下又何必如此急促的與他對上，眼下的情形對太子殿下並不利。”
凌雲遮說的好聽是爲了救聿君回國，可誰能不知那隻不過是個藉口，不管如何，他私自從昭國跑回來救已經是給聿國添了麻煩，朝裏的老臣們本就對他不喜，只怕更是有意見了。
此時聰明的該是選擇避五殿下其鋒芒，獲取聿君的信任，徹底利用聿君來一步步邁入朝堂之內。
今日五殿下氣得不輕，朝中勢力又都在五殿下和二殿下手裏，現在二殿下半身不遂，早就將凌雲遮恨之入骨，又來了一個五殿下，就算是聿君都未必能夠保得住剛回國的凌雲遮。
沈將軍有些後悔，早知凌雲遮性子如此冒進，他也不會挑選他作爲棋子。
“就算我不與他對上，他自然也會來尋我麻煩，再者……”凌雲遮回眸，眸光冷意若寒鋒，“你覺着我那好父王難道就不會挑起我與他之間的紛爭，藉此重掌勢力？”
聿君嘴上說的好聽，其實本質不過是見凌雲遮能夠救他性命，就陪凌雲遮演上一出父子情深的戲碼來，要論翻臉，聿君纔是真正的精髓。
就算凌雲遮不與五殿下對上，以剛纔聿君故意逼迫五殿下向他行禮的行爲，不管怎麼樣他那個好弟弟都會記恨上他。
既然沒有差別，他又何必受那氣。
沈將軍對他的話還是不贊同，他覺得凌雲遮沒有按照他計劃之中來行事，會影響到他們日後的大計。
盔甲摩擦的聲響和腳步聲逐漸遠去，凌雲遮心裏清楚，沈將軍是見他不聽話，想利用冷淡的態度逼他認清現實。
沈將軍就是有這個自信。
畢竟失去了他這個助力，凌雲遮剩下的也只有還只能躺在牀上，沒什麼大權利的聿君了。
要換哪個殿下都該怕一拍，拉下臉來尋他纔對，可沈將軍等了幾日也不見凌雲遮來尋自己。
他沒想到凌雲遮性子又蠢又犟，心裏惡意的想着，等到五殿下出手，吃了大虧，凌雲遮只怕知道了厲害，就該乖乖來求自己。
對待不聽話的棋子就是要好好教訓一番。
一想到將所有殿下都解決掉，當他扶持起自己那還幼齡的侄子登上皇位，他就成了聿國背後的皇帝，沈將軍心裏就舒坦極了。
做着美夢的沈將軍左等右等沒等來凌雲遮被教訓的消息，反而得到了李相國一派在朝堂之上倒戈與凌雲遮站在一個立場，指責五殿下爲了一腔的私心指使人在青樓之內下藥迫害了二殿下。
這一切發展都太戲劇化了，沈將軍完全沒跟上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