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昭帝眉間沉積的憂慮一掃而空，撫掌讚道：“此法不錯，”說着他臉上笑容一頓，“但該由誰去宣旨爲好呢？”
黃大人的方法固然很好，但也很陰損，而且是個極爲得罪人的事情，他要是派李忠去指不定程國公滿腹的怨恨就衝自己來，要是一個不甘心不願意替自己去打戰怎麼辦。
黃大人圓潤的臉上掛着笑，“陛下何必憂慮，這人選還不好找，自然國公爺被圈禁的起因在誰，這件事就由誰去是最好的。”
昭帝恍然大悟，梅府起初就是被他扶持起來制衡國公府的，兩府的不合就連百姓都知曉，再加上也是梅大人揭發程家大郎是假貨、程國公有密謀造反的嫌疑，這仇恨值放在梅府上面那是妥妥的。
反正樑子已經夠多，也不怕再多上幾樁。
事急從權昭帝馬上就讓人擬了聖旨，李忠也去取了祕藥來、還有一些上好的藥材都是用來做表面的，梅大人一頭霧水的被重新叫了回來，然後就被賦予了去國公府宣旨的任務。
並不知黃大人和昭帝私下的謀劃，梅大人臉色慘白的看着手上的聖旨，心裏想着陛下這是打算把他送出去給國公爺蹂躪，以平國公爺心中的不甘，好讓他能夠與領兵去打戰，把氐國擊退。
這是拿他祭天了。
梅大人想着，父親苦心想出來的謀劃結果就硬生生在氐國的鐵騎之下破滅了，現在的形式也怨不得昭帝表面在朝堂之上駁回黃大人的提議，背地裏卻又偷偷的下旨。
昭帝使了個眼色，“梅大人這是宮裏上好的養生丸子，不可多得，你可要讓程國公喫下去好補一補這幾日在府中受到的虧空。”
不僅要丟臉的去對家宣旨、被打臉、還要勸對家喫下補身體的補藥——梅大人面無表情。
“臣遵旨。”
可以想象他這次去了，絕對會成爲朝臣們茶餘飯後恥笑的對象。
但，君命不可違，就算梅大人再心不甘情不願也還是去了。
在出宮門時黃大人追了上來，他騎着馬說道：“梅大人，我與你一道同行。”
剛纔在宮裏有些話不好說，現下在外頭梅大人也就不客氣，“黃大人這是去看熱鬧？”
就衝黃大人早朝上提的意見再加上昭帝莫名宣他入宮，梅大人就知道這事肯定是黃大人鼓動。
雖說兩家還算交好，但沒道理被坑了之後他還要帶着坑自己的人一起去看自己的笑話。
他就算要對程國公低頭那也只是短暫的，陛下不過是爲了穩住程國公好讓他去打戰罷了。
黃大人絲毫不覺尷尬，笑容滿臉，“本官這不是怕程國公一時惱怒就出手——”
“會傷到梅大人，好去做威懾之用。”
梅大人聽後神情緩和許多，也是，他一個人帶着內侍去宣旨說不定就被氣惱上頭的程國公出手泄憤，但要是在場還有一位官員在，程國公就算心中不快也要掂量掂量一下。
畢竟任哪個武將都不願意一直被困在府裏，甚至都不能夠建功立業。
心中思定之後梅大人不再言語，算是默認了黃大人的跟隨。
黃大人眯着眼睛笑，彷彿有什麼開心的事情發生，語氣都輕快不少，“方纔陛下說的養生丸子那可是個好東西，本官爲官多年都未見過，不知在到達國公府之前可有幸瞻仰片刻。”
內侍將裝有藥丸子的錦盒呈上，黃大人接過狀似研究，在內侍低頭、梅大人沒有注意的瞬間飛快的將兩枚褐色的藥丸換了下，然後將錦盒再交還內侍，笑容意味深長。
昭帝的本意是半拉下架子請程國公出面，梅大人也就沒有掩飾大大方方的在國公府前下馬，讓人通報後進入。
黃大人擡頭看着在陰雲遮蓋的日光下閃爍着鎏金光的牌匾，慢吞吞的跟着進去。
得到消息的程國公隻身前來接旨，倒也不是他心中有氣故意如此，實在是許太君病倒了，國公夫人又在旁侍疾，程媛媛因爲家中鉅變更是整日縮在房裏也積出病來，家中一片慘淡。
現下是要拉下臉求程國公的時候，再加上前方戰事喫緊，時間不多，梅大人暫且放下心中的成見快速的宣旨。
大意就是現在昭國有難，百姓就在生死存亡的關頭，正是需要你的時候，希望你不計前嫌暫且前往前線平亂。
昭帝的話顯得有些乾巴，梅大人也讀的毫無感情，不像是施恩到像是威脅。
彷彿程國公不答應就是有罪。
程國公雖然被關在國公府，但陸陸續續一些消息還是透了進來，比如荊州失守，聿國表面答應合作其實在背地裏捅了他們一刀，比如季玉澤的不成器，領兵作戰不行，種種這些自是朝中有人特意帶給他的。
聰明的人早就明白在武王倒下之後，能夠守衛昭國的自然只有程國公，可惜陛下沒有表示他們也不好開這個口。
出乎梅大人意料，程國公痛快的接下旨並表示他會立馬收拾行囊動身前往前線，樣子顯然比害怕失去皇位的昭帝更爲急迫。
這段日子以來他的內心早就心急如焚，百姓在受苦，氐國在肆虐，要不是情況不允許他早就請命了。
昭帝這一出正合他意。
梅大人有些怔然，似是沒有想到程國公會如此乾脆的同意，沒有不甘、沒有重新得勢之後的得意，平常的彷彿不過是在家修養了幾日，然後領旨出征而已。
如此看來，爲了昭國而不計較私人恩怨的程國公更襯的只顧算計的梅家醜陋。
梅大人第一次懷疑，他和父親做的事情到底是對還是錯的。
要是讓他面臨這般的侮辱，讓他再對仇人泰然，根本就做不到。
就在這時黃大人忽然出聲，“瞧梅大人太開心了，竟然是差點忘了陛下的交代。”
他招手讓一直站在身後端着錦盒的內侍上前，“陛下憐國公爺多年征戰身子虧空，特地讓宮裏送了好些補身子的藥材，還有這藥”
黃大人微妙的頓了下，笑着道：“這可是上好的補藥，陛下說是讓國公爺喫下養護好身子，這樣上戰場那自然是事半功倍。”
君王之道不就是打一巴掌再給一顆糖，昭帝的這個行爲是安撫也是示好，更是給足了程國公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