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緩站起身，腹部上的劇痛，手指上的血跡。
都在表明着，他引以爲傲的實力，卻是不敵莘裏全力的一腳。
儘管早就知道彼此間的實力差距，真的被這麼無情的踹飛，鳳十七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你很懂我呢。”
明知道敗在她的手裏，本身就是一種侮辱踐踏。
她卻偏偏不給個痛快，想要竭盡折磨他。
莘裏回，“你也很懂我。”
若不是懂，怎會在看見她時那般放鬆，沒有一絲警惕防備。
又怎會站着不動，讓她一腳踹飛。
連一點反抗都沒有。
他是想求死。
痛快的死去，至少有個完整的屍身。
最後一程，是想要體面。
莘裏知道。
那一次的擂臺賽，鳳十七雖表面看着沒有異樣，可到底是成了一個心結，一直留在了心中。
他這種驕傲的人，親眼看着生父自斷一臂，就是爲了保住他的一條命。
莘裏不是他，無法知道他內心的真實所想。
連其他人都調笑過，鳳十七怕是要黑化。
莘裏也是這樣認爲着的。
可再次見面，他並沒有。
這個男人，把所有的情緒埋藏在了心底。
一如既往的深沉，讓人瞧不清底細。
即便如此，莘裏還是透過這短暫的交鋒，幾個細節，發現了他的不同。
但這些，已經沒有再說起的必要。
在接到戰爭引爆的消息後，莘裏就有了決定。
不然也不會讓遠古天龍感知鳳十七的所在，她追蹤而來。
真要說不同的點。
那便是在沒見到鳳十七之前，她的殺意很明確。
鳳十七必死。
然在見了鳳十七之後，她忽然就覺得索然無味了。
殺不殺又有什麼區別？
說到底，他們確實是兩個世界的人。
不僅是思維方向，還有身處的環境世界。
是的。
她下的決定便是，關閉靈契世界的進入通道。
都決定關閉了，以後真成了兩個世界的人，互相見不到。
她在這裏殺掉了鳳十七，可能還便宜了某些人。
最直觀的，就是空間結界中的鳳清率。
莘裏不想成人之美。
便宜了鳳清率，以及鳳清率外的其他若干人。
也不想成全鳳十七，讓他死得這麼光偉岸。
“你放心，我下手有分寸的。”
話音落。
莘裏再次竄了出去，拳腳相向。
一拳一腳，結實的落在鳳十七身上。
他沒有任何想要還手的念頭。
還手？
那不過是延長被毆打的時間。
鳳十七這種聰明人，哪裏看不出來，莘裏是一肚子的怨氣怒火沒地方發泄。
但她卻不想真下手殺他。
與其還手被毆打加時，還不如成全了她的發泄。
少受一些皮肉之苦罷了。
“隔音嗎。”
再次被莘裏一拳打中了臉頰，鳳十七不顧變形的臉，混合着滿嘴的血沫說出這話。
“還有他們不應該聽到的祕密？”
莘裏面無表情的看着他，看着他倒在地上，快速起伏的胸口，嘴角不斷滲出的血沫。
此刻的他，很是狼狽。
雜草沾染了頭髮，衣袍上還有着泥土和血水。
可能，這是生平第一次，他有這種狼狽的時刻。
莘裏活動了一下手腕。
爆錘人也是一件體力活。
雖然收着力，不至於把他錘死，但力度確實也重。
“你就不好奇，我從一開始就對你算計麼。”
“是有點。”莘裏微微點頭。
話鋒一轉，“但沒差了，事到如今，不管是新仇舊恨，還是其他.....
都已經沒了意義。”
“怎麼，你是打算退隱江湖，以後都不玩靈契了。”
卻不想，躺在地上的鳳十七，突兀的說出了這句話。
玩。
莘裏抓住了這句話的重點。
他的雙眼，不再是看不到盡頭的深邃，而是透着一股看透世間的滄桑無奈。
這眼神....。
莘裏心中微動。
“冒險者，不過是來自異世界的精神投影。”
“莘裏。”
“你有沒有想過，生活在靈瀾大陸的我們，在知道了這個真相後，又該用什麼樣的心情和態度，來面對這個真相。”
“是等着被入侵，顛覆世界，顛覆一切。”
“還是等着被同化，成爲一個個悍不畏死的冒險者。”
“可我們，不是精神投影。”
“莘裏。”
“你說我做這麼多，值得嗎。”
沉默。
在無盡的蔓延。
莘裏緊抿着脣，儘管面色平靜，可她的內心卻是早已波濤洶涌。
她從來沒有否定鳳十七這個人的智商。
相反，就連不久前她都還有些誇讚，這個男人智商一直在線，不愧是靈瀾大陸的天之驕子。
可在聽到了這番話後。
她覺得這些認知，都是最淺顯的表面。
打從一開始，鳳十七就知道冒險者的本質真相。
她沒辦法回答這些質問。
因爲就連她在猜測到兩個世界的關聯時，她也害怕過，恐懼過，迷茫過....
“我原本以爲，進入了上界，就能把你們徹底關閉在下界中。”
“斷絕了你們前進的步伐。”
“可你爲什麼不按照我所安排的路線走呢.....”
莘裏怔愣着。
這最後一句猶如呢喃。
她卻依舊聽清楚了每字每句，還有那懊惱悵然的語氣。
猶記得那時。
她在帝國第一學院找到了鳳十七，用着玩笑的話語掩蓋着其中的一絲歉意，江湖再見還能是朋友不是？
又是良久，冗長的沉默。
“這次，是真的最後一次見面了吧？”
直到，鳳十七那略顯遺憾的聲音從下方傳來。
莘裏低下頭，看着他。
經過這段時間的沉澱，他那張漂亮的臉蛋已經青一塊紅一處。
嘴角乾涸的血漬，腥味還有些濃。
“我有最後一個請求。”
“殺了我。”
“死在你手裏，我會心滿意足。”
“.....”
莘裏別過頭。
“不可能的。”
“我說過，我不會殺你。”
頓了頓，莘裏忽然有些悵然，“你會好好活着，享受着這個世界該有的多姿多彩。”
“那，退而求次。”
“你就廢了我的靈海吧。”
“.....”
莘裏看向了空間結界，問，“納蘭溪是你妻子？”
鳳十七微微側頭，看向了空間結界中的納蘭溪。
“利益交換的家族聯誼，只是未婚妻罷了。”
莘裏說得誠懇，“那就娶她，爲家族開枝散葉。”
“不管是離開的人，還是留下來的人，總該爲活下去找一個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