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季淵喫完那碗餛飩後,外邊的雨也停了。
老伯也是個上了年紀的,所以在這一小段的安靜時間裏,他也就靠着躺椅睡着了。
季淵看了眼外邊的天,又回頭看了眼已經睡着了老伯。便就從腰間掏出一貫錢放在了桌子上。
本來做完這些他就想走的,可是他又折回了老伯身邊,拿起一旁的薄毯給老人家蓋上了。做好這些後,他便走到了被他綁在一旁的馬的身邊,伸手解開了系在柱子上的繮繩,安靜地離開了這裏。
而那睡着的老伯在翻了個身時,險些從椅子上摔下來。而他也因這一翻身而醒了過來。見原先那個年輕人此時早已經離開了。只有桌子上的一副碗筷和放在一旁的一貫錢提醒着他,剛纔是有人來過的。
老伯早已習慣了這樣的萍水相逢,所以見人不告而別後,心裏頭也沒有多大的起伏。他也只是和往常一樣,從椅子上起來,然後走到那桌子旁,將東西收拾了。
夜漸深了,老伯也想着這會兒應該不會有路過的人了。所以就收了鋪子回了屋裏。等回到屋裏,看見一旁疊放好的溼衣服時,不由地想道:那小夥子的衣服還沒帶走呢。
……
季淵從那件餛飩鋪子出來後,心裏頭頓時像是有了方向一般。
前不久,他確是因爲這場大雨而心亂如麻。又因想到葉離此刻可能發生的狀況,所以整顆心就成了一團糟。
從那間鋪子出來後,他也想明白了。與其自己嚇自己地在這裏瞎想,還不如想點辦法去天牢裏一探究竟。到時若是發現情況不妙,等到了明日,他就可以向成帝請求將她放出來。
這麼想着之後,他便就牽着馬,向着天牢所在的地方趕去了。
沒出多時,季淵便來到了天牢門口。
他牽着馬站在暗處,見前邊的戒備很是森嚴,一時間不由地犯了難。眼下該用什麼法子進去呢?
正當他深陷苦惱的時候,便聽到後邊傳來了一陣說話的聲音。那聲音由遠及近,讓季淵下意識地閃身到一旁隱藏了起來。
……
“……真是奇怪,那原先關着葉將軍的地方怎麼換了一個人?”說話人是天牢裏的一個獄差,今天本是他的班,可是他一進去看時候,就發現裏邊換了個人。
“噓……你就只管好當好你的班吧,其他事你也別多說多問。要知道像天牢裏關着的都是了不得的人物。你這嘴啊,小心到時候招惹禍端。”回話的又是另一名獄差。
“知道了……”
……
站在暗中的季淵沒想到會誤打誤撞地聽到這些。
但是聽完這些人的話,他不禁疑惑了:既然天牢裏關着的那位不是葉離,那麼她又到哪裏去了?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一片沉默。
……
在季淵想不清葉離如今身在何處的同時,孟暘已經順利地將葉離體內的寒毒化解開了。
只不過因爲這期間下了雨,她體內的寒症又被寒毒和這雨天給引了出來。加之她餘毒剛清,身體內部還處於極度虛弱的狀態,此時寒症復發,那些沒法從她體內徹底排解出去的寒氣便就蝕進了她的臟腑裏。
可隨着這不足的擴大,她的時限也在縮小。
在她十二歲那年,祖父就曾暗下斷言過,以她這身體狀態,絕對是活不過三十歲的。可經過這幾年的調理,她身上早先存在的一些不足也在慢慢修復。只是如今經這寒毒一事,以前所做的那些努力就全都白費了。
“葉小離啊葉小離,你就算不惜命也得顧慮下爺的勞動成果好吧。”看着榻上如今臉色轉好,但仍是昏迷的葉離,孟暘的語氣裏瞬時多了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看着她如今這狀態,孟暘心裏的感受,彷彿就像見着自己辛辛苦苦地喂的羊,好不容易纔長了一點肥膘,這一沒看住,瞬間又成了初見時的那副骨瘦如柴的樣子,讓他着實憋屈。
雖說這比喻確實有點爛,但例爛理不爛不是?
反正啊,孟暘在探清葉離現在的身體狀況後,這情緒愣是沒法高漲半分,反倒是一路地往谷底跌去。
“……我要是……不珍惜你的……勞動成果,就……就不會等到……你回來了……”毒解開之後,葉離的情況也就慢慢地好轉了起來。現在雖然還是覺得有些虛弱,但她好歹還是甦醒了。
孟暘正在抱怨着,忽而聽到這麼一句中氣不足的話,頓時又驚又喜。本來是想問候一句:“你終於醒了!”可到了嘴邊的話卻是——
“你總算是醒了!要不然小爺非把你丟到後山喂狼不可!”雖說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惡狠狠的,但是語氣裏的那種鬆了口氣的感覺卻是顯而易聞的。
“……你就算把我……到後山,我也會……爬回來的……咳咳……”葉離現在雖然覺得胸腔裏的那陣鈍痛感消散了,但還是覺得眼皮有些重,所以她也沒把眼睜開,而是就這麼閉着眼,有一句沒一句的和孟暘擡着槓。
“你纔剛醒,廢話就別說了,好好睡一覺。”看她還有心情和他鬥嘴,孟暘心裏似有些無奈,連說話的語氣也不由地放和緩了幾分。
“嗯。”聞言,葉離淡淡地應了一聲,之後就沒再多言了。
……
翌日。
屬於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穿過歲榮莊內的竹林,投向玄臺苑裏,照拂着院內惺忪的藥草植株。因爲昨天下了雨,那些還沒來得及蒸發的雨水便就積攢在植株的葉片上,摶成了一顆顆晶瑩剔透的露珠。在陽光的照耀下,那些澄澈的露珠恍若鍍上了一層金光,在太陽底下熠熠生輝着。
雨後的空氣裏還有些潮溼,但卻清新得很,不摻雜着任何的雜質。一呼一吸之間,那新雨過後的微涼氣息便就順着鼻腔進入了胸腔之間,沁人心脾。
經過一晚的休息,等到天亮的時候,葉離已經覺得自己的情況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於是她便嘗試着下牀走走。
因爲在她昏迷的期間裏,她都沒怎麼進食,所以此刻只覺腳下有些虛軟無力,但卻沒有多大影響。
於是她就扶着手邊能夠用來支撐她的矮榻,慢慢地挪到了窗邊。
看着天邊的萬丈光芒,她心中忽而有種劫後重生的慶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