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婦兒……”
兩人同時發聲，卻又在聽到對方聲音的同時止住了所要說下去的話。
“你說吧。”葉離頓了下，然後說道。
季淵頓了一會兒，語氣帶着些許的沉重道：“以後，我不會再讓你受傷的。”
幫她把傷口處理好後，他又從旁取過一件乾淨的衣物給她披上。
聽着他的話，葉離默不作聲地將衣服抓緊。沉默良久後，她才道：“季淵，謝謝你。”
其實她也知道，這樣的口頭承諾對於之後的一些未知或許一點效用都沒有。可明知如此，在聽到他話中的內容和其中含着的令人安心的感覺後，她便將此前停在嘴邊的話收了回去，轉而有些不經意地發出了這樣的一聲喟嘆。
感受到她忽而有些低沉的情緒，季淵伸手讓她轉過身來。
“對我，你永遠不必言謝。”他看着她，目光定定地說道。
她的能力或許不亞於他，所以他能爲她做的真的不多。比起此前她爲他所做過的那些，根本是微不足道的。
對於他有些時候的一些話，葉離總是會覺得一頭霧水。像他突然低下來的情緒和突如其來的歉意感，都讓她覺得是在透過這張臉看着另外一個人。
可是這種感覺往往都是轉瞬而逝的，所以在很多時候，她總是摸不到這種莫名的感覺到底是她的錯覺抑或是其他。
“季淵，你是不是早就認識我了？”
葉離沉吟片刻，忽而擡起頭，目光帶着幾分不確切。
對於她這突如其來的一個問題，季淵一時間有些束手無策。因爲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這個問題。
正當他犯難的時候，外邊便響起了一聲通傳聲。
“公子，晁副使在門外求見。”
也正是這一及時的通傳聲，順利地轉移開了葉離的注意。
“晁陵？他來做什麼……”葉離沉吟片刻，這纔想起她還沒來得及安排好前邊的事情。
“對了，事發後我還沒來得及讓人過去交接安排災區中的一些事宜。現在這個時候，遇刺的消息怕是早已鬧得滿城風雨了，所以，此時災區那邊怕是已亂成一團了。”
也怪事發突然，讓她在很多方面上都沒法進行詳細安排。而且此前她也忘了通知孟暘……
“想必晁陵應該是爲了災區的事所以才找上門來的吧。”葉離道。
“那我先過去看看是怎麼回事。”說着，季淵便先扶着葉離躺下，“你好好休息。”
“嗯。”葉離頷首應了一聲。
……
季淵來到前邊後，就見晁陵一副神色焦急地在原地來回地走着。看見他過來了，他這才急忙迎了上來。
“見過無塵公子。”晁陵上前一步，忙斂了情緒，向來人拱了拱手。
“晁副使前來，可是爲了災區的事情？”季淵也沒和他多做客套，而是開門見山地直接問道。
見他問了，晁陵便順着答道：“正是。雖然前邊的秩序現在差不多也算穩定下來了。但眼下監察使遇刺受傷，這羣龍無首的，再加上現在這個時段，我怕這場面也維持不了多久。”
聞言，季淵沉吟半晌，這才微皺着眉頭問道：“災民營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
“災民營裏因爲病情得以控制，所以在事發後倒是沒有發生多大的問題，先前有些騷動，但也安撫下去了。所以，現在災民營裏的情況還算穩定。”晁陵答道。
“那就好。那下邊你就聽着我的吩咐，到災區找到季遠，然後讓他將手上剩存的人力盡數編進賑災的隊伍裏。如若是人手方面有問題，我手下的那些人就由你和季遠調動。若他問起，你就說這是我的安排。要是賑災物資方面有問題，你到時再將所需的物品彙成單子上呈給我，我負責解決。
還有就是，一定要謹防別有居心的人在災民羣中搗亂，若有煽動人心作亂的，你就當場給我拿下。至於那些普通百姓，你一定要管好手下的人，不能讓他們用武力強行鎮壓，一定要穩住人心。”季淵稍加思索，便將他的安排盡數吩咐給了晁陵聽。
晁陵眉頭稍皺，一絲不苟地將他所說的話盡數記到了心裏頭，等他捋清了這些安排的脈絡之後，他復又向季淵拱了拱手：“是。”
如何安排的問題已經解決了，剩下的便是一些細緻性的問題。
“冒昧問句公子，葉監察使如今可還好？”
其實他挺怕葉離會出事的，倘若真如前邊所傳的那般，那麼此次賑災的監察使到時肯定又要換人。而這整一過程，怕是又要花費不少的時間。
“不太好，命在垂危。”季淵說這話時，有些許神傷的感覺，眉目之間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絲哀慟的神色。
聽着季淵的話，再細看他的面上流露出的情緒，晁陵心裏頓時暗道不好。可他也明白，現在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再多的嘆息和無可奈何，對現況其實一點幫助也沒有。
雖然嘆息葉離的遭遇，但現下的情況也已成爲定局，那麼，他該做的，就是配合着眼前人接下來的安排，盡力做好自己的分內之事。
“既然如此，那晁某便先下去了。”晁陵語氣稍顯沉重，向季淵再次拱了拱手，便就退了下去。
看着晁陵下去後，季淵同時也想起了另一件事情。如今葉離垂危的消息一經嚴金博之口已經散佈了出去。而此次她遇刺之後，晉朝定會再次下派新的監察使過來。
雖然他知道自己這一閃而過的想法或許不大可能成爲現實，但是照現在這樣的走勢看來，他所想的，卻不能不防。
此前荊楚賑災這一件差事，雖說表面上看上去無利可圖，可實際上裏邊的門道卻是複雜得很。而且其中還存在着的一些看似無理的巧合，實際上卻飽含貓膩。
照葉離之前所說的那般，一年前她在荊河遇上的一起刺殺，實則是由洛一鳴在背後操縱的。而洛一鳴又是舊派之人，也算是直隸王導所屬。
而經此前他所查獲的一些證據和葉離此前跟他說過的一些事情，他便可以確定洛一鳴確實就是當年傅家慘案的背後真兇。那這樣一來，傅家慘案或許與王導逃不開關係。
而以王導的見識和謀略，絕非察覺不到葉離此次前來荊楚時所帶着一些目的，以及她一直帶着的要扳倒舊派的心思。
而傅家慘案一經查實與舊派有關的話，舊派勢力定也會因此而受到極大的打擊。到時候，葉離再次從旁敲打，無疑會讓舊派大傷元氣。因此，傅家慘案，荊楚荊河，對於他們來說都應該是極其隱蔽難言的存在。
若是沒發生昨晚的那麼一件事，他或許還能進一步地推出些什麼來。可正就因爲昨晚的刺殺，才把他此前所有的推測全盤顛覆了。
如果沒有昨晚的那一場刺殺，順着他的推測，其實就能發現舊派這次對於荊楚賑災一事所表現出的反應似乎有些反常。正因爲這樣的反常，所以才讓他不得不重新思考洛一鳴、舊派、傅家慘案三者之間的關係。
而經昨晚的那麼一出之後，事情的發展態勢，就開始走向了一種順理成章的軌道上。雖說他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可是到現在爲止，他還是沒能參透那不對勁是爲什麼。
另外，對於這即將到來的繼任監察使，他還需多做防備。這不僅是爲了葉離此前所做的努力，更爲她的安全着想。
畢竟現在晉朝朝堂中的局勢紛繁錯雜，想多點總比毫無準備的好。畢竟此次繼任監察使的身份，直接影響了後續的一些事情的發展。所以，他得提前做好打算。
思及此處，他便又轉身回了房。
而葉離現在的心情也不比季淵輕鬆多少。在晁陵來之前，她倒是把某些細節方面上的東西忽略了。正因晁陵的到來，讓她不由地將先前斷了好一段時間的思緒又連上了。因此像季淵此前所擔憂的一些事情，她在冷靜下來之後，也通過一系列的推導得出了一些推測性的結論。
只不過相比於季淵前邊擔心她的安危，她比較擔心的還是這繼任的監察使身後所代表的勢力到底是哪一支。
倘若先前只是朝中勢力借她做了一個障眼法，所以纔在最初的那番推選之中百般推阻的話，那經此一次事變，朝中勢力便會在此的掩護之下，另行將此前所安排好的人安插進來。如此一來，此前她所做的一些事情或許都將要重新編排了。
不過就算朝廷將要下派新的監察使來到荊楚，中間安排的時間也要花費不少。在此期間，若是能有效利用好這一段所剩不多的時間，或許也能有一番作爲。
所以，就算到時候不可避免的要將原先已有的計劃進行重新整合，那在這一段時間裏，她就必須得先把原先既定的計劃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