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後宮茯若傳 >第8章
    自玉貴人進宮後,往下的日子幾乎成了詢的專寵,每隔幾日詢便會翻她的牌子。一時間風頭蓋過了後宮衆人,就連原先得寵的敬貴妃與顧采女也不能與之比肩。茯若每日極少出永和宮,只是偶爾張常在會前來探望。亦或是延禧宮的何良人會來與茯若作伴,只因二人宮殿相近,故漸漸也走得近了些。

    一日,茯若正在和看着素蓮和清兒在一旁打花絡子,以打發無聊時光,卻見何良人從殿外進來。笑着說:“給昭容娘娘請安,嬪妾又來娘娘的永和宮做客了。”

    茯若忙讓宮女秀兒去把何良人請了進來,笑着說:“何良人也忒客氣了,本宮每日在永和宮閒來無事,有人來陪本宮說話也是好的。”

    何良人淡淡笑道:“眼下也快到年下了,這時節也越發冷了。嬪妾聽說,到了臘月末,皇上會在宣室殿設宴,上至太后,下肢嬪妃都會出席呢”

    茯若撥着懷裏的手爐道:“臘月是應闔宮上下好生慶祝一番的。且如今皇后有孕,更是在後宮的大喜事。”

    何良人低頭撫着衣裙上的繡花,慢慢地說:“按宮裏的規矩,正月皇上是要大封六宮的,或是在皇上生辰萬壽節,或是太后生辰的時候,都是可以大封六宮,晉封嬪妃位分的。”

    茯若微笑不語,小手指上三寸來長的銀殼鑲米珠護甲碰在手爐上叮然作響,半晌才說:“晉封位分也不過爾爾,左不過都是妃子,也無非就是俸祿供應多些罷了。”

    何良人笑一笑道:“嬪妾知道這些,只是玉貴人如此得寵,若是晉封或許便是貴嬪之位了吧。”

    茯若眼中露了些許的不悅,漠然道:“她乃是功臣之後,又得皇上寵愛,貴嬪之位她原也擔得起。”

    何良人略一點頭道:“或許日後,她成了貴妃與敬貴妃比肩也未可知啊。”

    茯若想起那日在鳳儀宮中玉貴人對自己的冷嘲熱諷,心下越發不悅,幽幽道:“本宮與這些都不在意了,本宮只求安穩度日,至於其他的,都是奢望罷了。”

    何良人疑惑的看我:“昭容何出此言,娘娘出身世家,又是仁惠太后的親眷。何故出此自哀自傷之語。”

    茯若遲疑了片刻,才道:“本宮進宮已有數月,但至今也未曾得皇上召幸,只是偶爾去向昭惠太后請安時見過皇上幾面而已。本宮難道還能求晉封位分嗎”

    何良人仔細想了許久,搖了搖頭說:“或許是皇上正寵着別的妃子,一時間顧不過來也是有的,當初選秀女,皇上也就選了嬪妾以及蘇才人,文充儀三位,只是我們三人都不得寵罷了,後來皇上又納了張常在,一下子就從宮女封爲了常在,倒是把我們三人都比下去了。”

    茯若心中頓時明瞭,難道文充儀如此不喜張常在,無非是嫉妒她得寵罷了。何良人大約坐了半刻,便回去了。

    茯若遣人送了何良人出去,卻見王掌儀與宮女喜兒從外頭領了冬日的炭火回來,只見王掌儀沉着臉不說話,喜兒卻紅着臉,好似剛剛哭過似的。茯若心下疑惑,便隨口問道:“怎麼二人去內務府領炭火,回來了兩個人都板着臉,莫不是內務府的人給你們委屈受了。”

    王掌儀倒是笑了笑:“娘娘多慮了,原是喜兒有些懶惰,奴婢在路上訓斥了她兩句,她一時間有些樂意罷了。

    喜兒聽了這話,急着搶白道:“王掌儀爲何要忍氣吞聲,昭容娘娘請爲奴婢做主啊”

    王掌儀轉過頭去,對着喜兒罵道:“糊塗丫頭,我不是讓你不要讓娘娘爲這件小事煩心麼你怎的不聽呢”

    素蓮和清兒也過來勸解道:“王掌儀到底出了何事,好歹讓喜兒把話都說出來吧

    茯若見她們這般,便知定時出了事,指着喜兒沉聲道:“你給本宮一五一十的說,到底出了何事。”

    喜兒抽抽噎噎的說:“今日,我跟着王掌儀去內務府領炭火,到了內務府卻見玉貴人宮裏頭的吳司儀也在。我看內務府供給咱

    們的紅籮炭不多,就問哪裏的掌事太監,她說是吳司儀嫌自己宮裏的炭火不夠,把怎們的炭火分了一半去。我便去讓吳司儀把炭火好歹還給我們,反正內務府也還有木炭和黑炭可用,誰知,吳司儀聽了聽了不依,還動手打了我一耳光。說我是宮女不配去管她們宮裏的事情。”

    茯若蹙了蹙眉頭:“有這等事,把領回來的炭火拿來給本宮看看。”

    清兒和碧月便把炭火擡到茯若面前,只見那炭火只有些許紅籮炭,其餘都是些黑炭和木炭混雜而成。黑炭乃是宮中宮女太監所用,木炭也只是才人以下的妃嬪所用。茯若見了,神色越發凝重,過了半刻才緩緩道:“隨後又怎樣了”

    喜兒哭訴道:“後來,王掌儀看不過,就上去和吳司儀理論了起來,誰知吳司儀說王掌儀以下犯上。還說永和宮的宋昭容不得寵,即便拿了再多的炭火,這永和宮也像個冷宮一樣。”

    聽了這話,殿內的人大爲不滿,素蓮嘀咕道:“這個吳司儀太無理了,身爲奴婢,怎麼可以去議論嬪妃呢”

    清兒也恨恨道:“小姐,不如我們將此事告知仁惠太后,求太后做主,讓太后來好生責罰長壽宮的放肆。”

    茯若靜靜神,即刻道:“這事算了,本宮不得寵確是事實,難爲了你們,跟着失了勢的主子,你們做奴才的也會受人奚落。原是本宮對你們不住。”

    清兒疑惑道:“小姐,就要這事就這麼過去了。”

    茯若倒抽一口冷氣:“若是告訴太后,豈不是也讓太后煩心,況且楊司儀乃是長壽宮的人,玉貴人正得寵,洪氏一族又立了大功。難不成還真爲這等微末小事去責罰她手下的人麼便是皇上也不捨得吧”

    清兒不解:“難道小姐真的就這麼算了。”

    茯若的手微微一顫,鬱然嘆了口氣:“這隻有這般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炭火勉強可用便是了。”

    茯若讓其他人都退下去做事了,只留了清兒一個人在殿內伺候,清兒在一旁靜靜地立着往案上的綠釉狻猊香爐添了一把安神香。那無色的輕煙便從蓋頂的坐獅口中悠悠逸出,溫暖沉靜的芬芳悄無痕跡地在這寢殿中縈紆嫋嫋,散出定心安神的寧和飛香。

    清兒走近到茯若身旁,才低聲道:“小姐爲何要忍過此事,小姐不必怕,若是論起家世,仁惠太后便是出身臨安宋氏,小姐你是仁惠太后的侄女,皇后是昭惠太后的侄女,若是論這些,小姐你都可與皇后比肩了,而且那個玉貴人不過是將門之女,論起家世,小姐自是勝過她的,而且正三品的貴人和從三品的昭容不就差了那麼一點兒。若是小姐用心去籠絡皇上,說不定那天小姐一下子也成了正三品的貴人,和她平起平坐呢。”

    茯若啜了口熱茶,淡淡笑道:“你這丫頭,想得倒是好,你怎不說本宮成了正一品的貴妃,只比皇后低一頭豈非更好些。玉貴人雖說是將門之女,但她的父親戰功赫赫。憑這點也夠她在宮裏頭立足了。而且皇上也喜歡她,雖說仁惠太后是本宮的姑母,但太后向來身子不好,從不過問手宮中之事,何必爲了這等事去讓太后煩心呢”

    清兒囁嚅着嘴脣說不出話來。茯若揮手讓她出去了。獨自留在殿內,拾起一本經文,靜默讀了起來。

    夜來風起,殿中的燭火晃動且幽幽暗暗,天空似沾了墨的水化了似的。茯若睡在牀上,聽着窗外的風聲呼嘯。卻聞到了深廣的殿宇中有清冷的寒香,似乎是遠遠廊下的紅梅開了,疏冷的香氣被冷風一拂,愈加有冷豔的氣息。茯若頓時感到一陣入骨的清冷,格外壓抑。

    清冷的月光透過雕花百葉窗徐徐而下,映在紅花雕紋波斯絨毯上,彷彿一絲斑駁的殘缺光影。紅楠木製的桌上的檀香盈盈而溢。茯若早已沉睡,夢中她似乎見到了自己幼年便已離世的雙親,二人的背影漸漸離她越來越遠,她不禁上前追去,只到人越走越快,最後亦化作一個虛幻的影子,直至緩緩消失。

    茯若緩緩睜開雙眸,眼角邊早已掛上了一絲晶瑩。她撐起身子,看着窗外的一輪殘月,獨自一人心事凋零,無人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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