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後宮茯若傳 >第152章
    宣和二十年八月初,因着詢和玉璃的出巡,許是天宮見憐,許是酷暑將近,持續甚久的乾旱終究結束了,從八月初四開始變接連下了十日的大雨。倒是滋潤了京城早已乾涸了許久的土地,便是原先上林苑中頹敗的花卉也顯得鮮妍了些。

    詢與玉璃是在八月中旬的時候歸來的。詢待她依舊是如同以往那般,雖說不算是格外的恩寵優渥,但眼神言語間,又似乎由着一種數十年的情分在。

    茯若照例領着六宮嬪妃在乾元宮門外候着,詢見了茯若,帝后二人只是淡淡寒暄了一兩句,玉璃倒是盈盈下身給茯若行了禮,茯若見她身上皇貴妃的服飾上的紋樣爲鳳穿牡丹。整件服裝在鮮豔的豔紅緞地上,繡八隻綵鳳,綵鳳中間,穿插數朵牡丹。牡丹的顏色處理得淨穆素雅,色彩變化惟妙,煞是華麗,直逼着茯若明黃鑲紅邊的波紋的雲錦宮裝了,許是茯若許久的抑鬱,便是鳳袍的紋樣亦顯得有些微微黯淡,嬌小玲瓏的碧色蘭花卻是依舊鮮豔刺目。

    茯若礙於詢的面子,只是溫和笑道:“皇上和皇貴妃到底是心誠,如今這也開始降雨了,便是皇太后也說如今可以省了不少的心思了。”

    詢淡淡道了句:“如此也好,只是難爲皇后這些時日打理六宮了。”

    六宮嬪妃只是照常給詢問安,詢隨後只是讓她們先行散了,只是吩咐了茯若及玉璃隨她入了乾元宮去。

    乾元宮的內殿大氣開闊,南北長窗對開,藉着這些時日的降雨,倒是給裏頭添了一股清涼之意,詢只是如常坐到了正中的軟塌上,茯若隨後已是坐到了軟塌的西側,玉璃在一旁垂手侍立,詢瞧着,只讓小太監去給玉璃搬了一個椅子來,隨即才道:“朕如今覺得太子的婚事倒是耽擱不得了,且朕與皇貴妃在途中已是商議了一二,只等着回宮再與皇后商談。”

    茯若緩緩攏着頭髮,淡淡笑道:“卻不知皇上和皇貴妃相中那戶人家的女兒”

    詢不答話,卻是玉璃盈盈笑道:“卻是光州傅氏家的女兒,乃是朝中觀文殿大學士傅萬吉的幼女。且光州傅氏也算是世家大族,自惠宗朝開始便在朝爲官了。且安惠長公主不也是下嫁了光州傅氏,若是這般論起來,她家的女兒倒也擔得太子妃的位子。”

    茯若沉靜這眼光打量了玉璃一眼,只是徐徐道:“既是如此,皇上和皇貴妃都已有了主意,本宮倒也覺得極好,權且選那傅家的女兒。只是昭惠太后那兒皇上也該去給太后娘娘言語一二。到底也要順着太后娘娘的意思。”

    詢只是點頭道:“朕倒是先想到了這一層,不過既有安惠這一層關係,料想昭惠太后應該不會反對,且明日皇后與朕一同去長樂宮向她問安時,再給她說這件事吧。”

    隨即,詢只是示意茯若與玉璃二人出去,高柱上前來詢問今夜由哪位嬪妃侍寢,詢思量了一下,只是翻了沈婕妤的牌子。

    茯若玉璃二人退出了乾元宮,只在長街上走路,倒是玉璃沉不住氣,先行道了句:“難爲皇后娘娘爲着太子妃的事情費神了許久,如今皇后娘娘先前的功夫也算是悉數白費了。到底是皇上不夠寬仁,早知如此,又何必要皇后娘娘費心了。”

    茯若睨了玉璃一眼,淺淺笑道:“本宮到底正宮皇后,自己的兒子娶親,本宮這個嫡母自然是要費心的,且說便是選了傅家的女兒又能如何,便是將她從正門擡進來過後,她也是要先到鳳儀宮向本宮這個嫡母問安,隨後纔去皇貴妃的永安宮。”

    “皇后娘娘所言極是,臣妾的兒子自然也算是皇后娘娘的兒子,只是臣妾到底也是他的生母,若是將來臣妾的兒子榮登大寶,宗法名分到底是及不上骨肉血親的。”

    “大膽,難道皇貴妃眼下敢來威脅本宮不成,你便不怕被皇上知道皇貴妃這般的心思。且皇貴妃莫以爲把持太子妃的人選便能勝券在握,且不論昭惠太后那邊還未同意,便是太后應允了,皇貴妃到底莫忘了,安惠長公主乃是昭惠太后一手養大的,光州傅氏的人會親近本宮與昭惠太后還是會親近皇貴妃,你可要仔細掂量。切莫到時候竹籃打水一場空。”

    玉璃瞧着茯若微微沉鬱的臉色,只是淺笑道:“皇后娘娘怎的不會明白臣妾的秉性,若是臣妾手中無全權把握,怎會冒險。便是安惠長公主乃是昭惠太后所養又如何且不論安惠長公主的生母乃是貞熹皇后,且便是那光州傅氏也不單單僅有安惠長公主及她夫君一戶人家。那傅萬吉與那傅溪不過是遠房堂兄弟罷了,兩家不過是祖上乃是親兄弟,如今關係門戶越發遠了,便是傅溪去了安惠長公主,倒也爲曾見到那家佔了多少的光

    彩,若是如今他的女兒成了當朝太子妃乃至未來的皇后,你說說,她們會向着臣妾還是向着皇后娘娘。”

    茯若嫣然一笑,冷冷道:“皇貴妃好精細的心思,難爲你肯思量這許多。只是皇貴妃要明白一句話,機關算盡太聰明,切莫到頭來算計了自身。”

    玉璃嬌媚的笑影如同鋒銳的劍刃寒氣煞人,她只一字一字道:“憑着怎麼樣到底皇上的心裏是相信臣妾的,且皇上的心到底放在臣妾這裏多些,難道皇后娘娘還不明白這些麼”

    茯若只逼視着玉璃,緩緩道:“本宮自然知道這些,不過可惜,皇上再是如何向着你,便是皇上將他的心都給了你,中宮皇后也只有本宮一個,本宮纔是皇上的正妻,就算皇上待你是刻骨銘心的愛意,你也不過是個小小的妾侍罷了,難道還能想着跟中宮皇后比肩麼便是往後你的兒子登基,你也不過只是聖母皇太后,本宮的名位也就在你之上。”

    玉璃微微冷笑:“難爲皇后娘娘還肯這般自欺欺人,娘娘的後位乃是如何得來的,相信不許臣妾再來言語,且枉費皇后娘娘苦苦守着那個有名無實的後位,皇上待皇后娘娘原本便不過爾爾,若是皇后仍舊要這般讓皇上覺得生厭,只怕是不多日,將來這中宮易主也未可知啊,且不論還出了歐陽泰的事情。若是那歐陽泰識相些自裁了,若是留他苟活着,只怕皇后娘娘還有的煩悶了。”

    茯若嘴角悽微的笑凝結得僵硬,強自鎮定道:“那歐陽泰的飲下的毒酒,便是本宮親手遞上去的,只是難爲了皇貴妃一番心思想要除了本宮,如今看來卻是枉費了心機,你早早就在坤華宮安插了心腹你以爲這檔子微末小事能瞞過本宮麼你以爲憑着歐陽泰那件事便能鬥垮本宮麼本宮心裏只有後位,只要擋了本宮的後位的人,本宮都會毫不留情的逐一剷除。”

    玉璃的目光中如同凝結了寒霜冰雪,只是道:“便是皇后娘娘親手給歐陽泰送上了毒酒,但在皇上心裏,他依然不相信皇后娘娘,且臣妾也會盡力讓她不要相信皇后娘娘。”

    茯若悽然一笑,道:“皇上他何時相信過本宮,且不說原先你除了潤兒嫁禍到本宮的頭上,便是你昔年小產之事,你亦心知肚明,皇上何時相信過本宮,但都不要緊,本宮如今仍舊還是皇后。在恩寵與名位上,若是本宮失了恩寵,那本宮只能牢牢抓住名位了。”

    說了這許久,玉璃與茯若的神色都顯出了幾分倦意,玉璃微微一福,只是往永安宮走了。茯若瞧着她遠去的身影,只覺得整個人的身心都已倦態之極。

    第二日,詢與茯若只是往長樂宮去給昭惠太后說了此事,昭惠太后先是微微一驚,隨即便只道了句:“若是皇帝皇后覺得妥當,哀家倒也沒什麼可說的了,只是權且皇帝拿主意吧。”

    往後一個月,詢只是讓禮部的官員開始着手此事,每日茯若只是忙着諸多繁雜的事務,連着六宮嬪妃的問安也都一概免了。每日只是多和安尚儀及管事的宮女商議事務。

    可巧這日洪尚儀來了鳳儀宮給茯若送昭惠太后的賞賜,原是些極好的刺繡。茯若正在用早膳,洪尚儀只進來笑道:“皇后娘娘如今忙活了好些時候,如今可清閒些了。”

    茯若只飲了一口筍湯,才緩緩道:“這也還好,只是一些賞賜,怎的也勞煩洪尚儀親自來送,這等小事,只讓長樂宮的小宮女來做便好了,何苦勞煩洪尚儀呢”

    洪尚儀笑道:“原是昭惠太后說着要奴婢親自送到皇后娘娘宮裏纔好,這樣太后娘娘也可略略放心。”

    茯若知她話中有話,只是沉靜笑道:“既是如此,本宮已是知道了,洪尚儀且先回去吧,待得本宮午後再去長樂宮向太后娘娘謝恩。”

    已是漸漸入秋的時節,茯若入了鳳儀宮的內殿,只覺得庭院的楓葉悽豔似血。茯若瞧着這一景緻沉思了許久。

    寶帶走進,給茯若披了一件雲錦披風,關切道:“如今天氣到底有了些涼意,皇后娘娘若是着了風寒,那奴婢只真真是要沒了主心骨了。且還有六宮這許多事。”

    茯若的神色裏含了一絲無奈,只是低低道:“你且瞧那楓葉鮮紅似血,瞧着卻是迷人,但本宮只覺得如今本宮的身心卻似那楓葉一般,早已是鮮血淋漓了。”

    寶帶只是搖頭道:“皇后娘娘切莫說這些不吉利的話,娘娘的福氣到底是在後頭。何必爲着這些個小事情煩心呢”

    茯若嘆氣道:“本宮的一生原已是這般了,再是有福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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