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經貿大宋 >第35章 東歸大都去
    寧柏來的時候下起了雨,斡端城位於塔克拉瑪干沙漠南緣,這裏的雨水本來不算多,這一戰寧柏帶着五千多人解了斡端城之圍,還帶來了天降甘霖,斡端的大人們對寧柏感激涕零,斡端的百姓們幾近奉他爲神祗。

    從河西走廊到斡端城,統領這一地帶的一個大人是農慄王,蒙人皇親,三十來歲,才幹了得。

    從斡端以東至河西走廊一帶蒙人重兵把手,這裏爲東入中原八百里秦川的咽喉,也是南去吐蕃的屏障之地。

    農慄王將其大部分兵馬安置在沙州一帶。沙州甘州肅州,共計有兵馬二十萬,乃北疆之最。

    寧柏來此,是想要見農慄王並取得農慄王的信任,爲吉哈布營借兵三萬。

    無可否認,寧柏爲人乾脆,欲求於人,先利於人,寧柏以五千兵力平斡端之亂,這個消息,相信不日便能傳至沙州。

    寧柏來的很晚,此時他們已在斡端城內等候多時。

    篝火與夜風交錯舞動,騎兵與將士圍繞着斡端城天壇。

    那個男人從天壇那頭騎馬而至。

    秦涓對寧柏的映像,最深的是他那一身赤金的甲冑,他見過曰曰的叔父和舅舅,也見過雪別臺將軍,即使他們不是皇族就是皇親,他們的甲冑也不是赤金色的,唯有寧柏一人用的赤金甲冑。

    雪別臺將軍似乎是很喜歡寧柏,在寧柏的身影出現在天壇門口時,他便騎馬而去。

    也是這時秦涓才知曉,寧柏是草原第一勇士。

    因爲雪別臺將軍如此喚他,從這樣親暱中帶着一絲調侃的語氣裏,他明白了他們應該是朋友或者曾經是朋友。

    孛兒只斤·雪別臺和乃馬真·寧柏少年時的故事已無從知曉,但從他們言語與細微的動作之中,心思細膩的人已經發現了,他們的關係應該不錯。

    至少爲人陰鬱冷漠的寧柏沒有拒絕雪別臺的熱情,而一路寡言的雪別臺將軍也只對寧柏千戶一人此般熱情。

    跟隨雪別臺將軍的將士與謀士們不是不驚訝的。

    此刻,最不高興見到寧柏的是曰曰,秦涓離曰曰最近,當看到雪別臺將軍騎馬奔向寧柏的時候曰曰臉都垮下來了,陰沉的彷彿蒙了一層灰白的霜。

    或許曰曰此刻已明白了,他這個堂叔對他也算好,但就是不親近,原來如此啊……

    秦涓餘光一瞥,只見那少年肩頭輕顫,他雙目微怔,恍然覺得這一瞬的曰曰是脆弱的,彷彿一碰就能碎的灰殼子……

    他或許,有那麼一丁點能理解曰曰的悲涼了……

    盤根錯節的蒙人內部勢力,少年的曰曰還弄不清楚別人對他的心思……只是很早的時候,他的奶孃還活着的時候,就對他說過他的舅舅、堂叔、親叔叔……誰都不可全信。

    曰曰的手緊握着馬繮,此刻,雨大了一些,他麥色的面頰上鼻尖流淌着水珠,他看着遠處那兩個男人,目光堅毅且冷硬。

    他們沒有在斡端逗留太久,寧柏要與他們一起前往沙州,所以從斡端至沙州的路雖然遙遠,卻很順利。

    *

    十月了,秦涓他們已抵達沙州許多日了,只是雪別臺將軍似乎遲遲沒有啓程東歸意思。

    伊文王世子都不擔心,秦涓便更不會去問了。

    曰曰和阿奕噶每日都要去見農慄王的長子,曰曰還要在沙州一所由農慄王建造的學堂裏學習,和農慄王的幾個兒子一起,連帶着阿奕噶也得跟着去。

    對此曰曰很苦惱,整日和秦涓訴苦,倒是阿奕噶樂此不疲,甚至阿奕噶還認識了很多新朋友。

    “阿奕噶那人真是個狠人,本世子和那幾個表哥堂哥話不投機半句多,他能和他們說上半個時辰不停歇……我以往還真沒看出來,阿奕噶知道的還不少。”曰曰歪着頭說道。

    “烏篤的信。”秦涓都不理會他的,直接將晌午時收到的一封重要的信遞給曰曰。

    曰曰一聽是烏篤的信,忙放下茶杯接過信撕開外封來。

    不知烏篤的信上寫着什麼,曰曰的臉色有幾分難看,他坐了一會兒,讓秦涓去喊阿奕噶過來。

    秦涓沒有耽擱,去西院喊阿奕噶過來。

    阿奕噶的西院正來了幾個少年,有幾個和阿奕噶一般大,有幾個還很年輕,秦涓都不認得,只好行了禮,走至阿奕噶身前,在阿奕噶耳邊告知他伊文王世子要見他。

    阿奕噶一聽站了起來:“你幫我照看這裏,我去見他。”

    秦涓一愣,有些爲難,但阿奕噶已經走遠了。

    *

    阿奕噶去了很久,秦涓和這些少年沒什麼話說,倒是西院和阿奕噶同住的另外幾個大人一直在和他們聊。

    秦涓在想,烏篤在信上說了什麼,曰曰留烏篤在虎思斡耳朵又是爲何……

    王世子曰曰是個充滿了祕密的人,他不懂。

    *

    阿奕噶回西院的時候,臉色難看,但依舊和少年們嬉笑了一陣。

    待那羣少年被幾個大人們送走,整個院落裏恢復了安靜。

    這時秦涓才緩步上前去遞給阿奕噶一條巾子。

    因爲他看到阿奕噶的額頭上的細汗,阿奕噶接過秦涓遞來的巾子,低沉的聲音告訴他:“農慄王薨。”

    什麼時候的事。可能是在他們進入沙州之後,又或者是在他們來沙州的路上……具體時間不可考。

    但足以確定是在寧柏平定斡端之亂之前。

    當然敏銳的秦涓知曉,讓阿奕噶這樣驚慌的一定不是農慄王的死,應該還有其他原因。

    他聽到阿奕噶近乎沙啞的聲音:“新來的王是擴端,貴由的親弟弟,乃馬真·脫列哥那的兒子,寧柏的表哥。”

    聞言,秦涓猛的看向阿奕噶。

    若是從烏篤的信裏告知他們這一點,那就說明擴端就任河西至少是半個月以前就傳來的。

    秦涓低不可聞的聲音問道:“我們不會是被軟禁了……”

    “沒有,不算是。”阿奕噶勾脣淺笑,“別多想。”

    他不知道是在安慰秦涓還是在安慰自己。

    總之最糟糕的結果就是被軟禁,但是他們這樣又不像。

    最讓人憤怒的是農慄王已薨,他們卻以農慄王的名義讓他們進學堂。

    阿奕噶得知此事後只能讓手下的人祕密去查。

    不日後,他的人查到擴端的女兒剛剛出生,所以擴端現在在涼州不在沙州。

    現在處理沙州之事的仍然是農慄王的人。

    如果是這樣,也許農慄王之死和寧柏無關,也許如軍醫所言是舊疾復發病死的。

    他們只能再等等,等雪別臺將軍見過擴端之後再啓程東歸。

    要等到什麼時候,他們誰都不清楚。

    *

    只是。

    十五的那日清晨,曰曰的院落前來了一個人,這個人他們都見過幾次,是寧柏的隨從,或者說是寧柏的寵奴,一個塗脂敷粉的金國人,膚色白皙,鳳目流光的女真少年。

    極布扎不敢說話,抱着松蠻走了。

    從這個女真少年出現在這裏的時候,他們的院子裏許多隨從和奴才都表現出了不自在。

    來人喚妃檀,常被與他熟悉的人喊作妃奴或檀奴。

    妃檀是個笑容溫雅語氣謙卑的少年,十六七八的年紀,聲音婉轉的如同一個姑娘。

    曰曰不喜妃檀,沒擡過正眼看他,妃檀也不生氣,他緩緩說出,寧柏想要見秦涓。

    曰曰一聽,這才擡起眼皮:“你主子要見秦涓?”

    妃檀溫柔的笑:“是的,奴才的主子想見秦涓,特讓奴才過來。”

    曰曰跳起來了:“他見秦涓作甚?不對!他什麼時候知道秦涓的!”

    妃檀似乎是很認真的回憶了一下,才溫柔的笑道:“或許是郗吉小姐在去安荻枯的路上對我家主子說的,郗吉小姐說有個少年年紀小小卻很會規劃營帳,伙伕營被他打理的僅僅有條,所以那夜吉哈布營遇襲,她才能在最短時間內將伙伕營轉移……寧柏大人還特地讚賞過郗吉小姐的才智呢。”

    曰曰又不是傻子,一聽便知,這寧柏是來要人來了!

    臥槽哇,曰曰恨不得一腳踢開面前的桌子,可是不能發脾氣,不能表現的太明顯了!

    “不行,秦涓還得留下陪我練字,你讓寧柏大人自己過來找秦涓,見一面還是可以的,多了不給見。”

    “……”極布扎抱着松蠻聽壁腳都聽的有點無語。

    松蠻剛喫過藥,也許是察覺到屋中有些不對勁,也許是身體還沒有好徹底,他很安靜的趴在極布扎的肩頭。

    屋中,妃檀卻是依然好脾氣:“奴才明白王世子護他心切,但我家主人不會爲難秦涓的。”

    是不爲難秦涓,但你們是在爲難老子。曰曰差點沒把桌子掀了,好半天才將袖子裏的手摁住了。

    “秦涓!”曰曰大喊一聲。

    秦涓陰沉着一張俊臉從門外進來。

    “你跟他去一趟,天黑之前不回來就給本世子一輩子別回了。”

    “……”

    *

    秦涓靜默的跟着妃檀走了,他此前從沒有單獨見過寧柏。

    他不懂,那個寧柏爲何想要見他一個小人物,絕不會是因爲郗吉的三兩句話而已……而且,這個時候寧柏也沒有伙伕營需要拿來給他一個騎兵打理……

    沒有這麼簡單。

    秦涓如此想着,也希望寧柏不要因爲伊文王世子要了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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