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殿之中燈光綽綽,只見一個扎着羊角辮的小女孩,正把個人影攙扶着靠在了承重柱上。
二人身旁正燃着個小火爐,上頭咕嚕咕嚕地燉煮着一個砂鍋,此時正飄出一股股的草藥香氣。
她手裏頭端着個盛放着藥液的小碗,遞送到那人嘴邊,輕聲說道。
“喝吧,這是蓮子燉煮出來的藥品,你如今血氣虧空,肝火便會趁虛而入。所以先敗火,再拔毒。我這裏頭加了連翹和金銀花,你喝了,肯定能好一些。”
這人也不見回話,咕咚咕咚喝下去之後,也只是半眯着一雙眼睛,那嘴張張合合,卻是好像連出氣都已經很是困難了。
“奇怪,師傅說你已經沒事了,爲何此時還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嗯……臉白如雪,這是血氣都快虧空了的模樣啊。”
脖子上的口子已經被堵住了去,怎麼還會繼續虧血?正當她這般思索着的時候,滴滴答答的輕微響動從她的身前傳來。
定睛望去,卻見這人的內衫此時都已被血水泡透,以至於順着褲兜淌下,居然不過一會兒,便浸染出了一整塊小血池。
“這……?!”
這名喚六兒的女子雖喫驚,但反應也快。她當即便伸出手去,一把撕開了這小農的衣衫,這纔看到那橫貫在了他腰間兩側的幾個孔洞。
這些黑乎乎的血洞足有硬幣多寬,左右對列,當是個整齊無比。而見到此景,六兒便是面色微變,顯然也是明白了問題所在。
那殭屍咬人之時想必還插了兩下!
可是這小農披蓑衣,縫隙本就寬大,即便出了幾個洞眼也不怎顯眼。如今半身染血,讓別人只以爲是脖子上的傷口,卻是沒能看到其他的傷勢。
念及至此,六兒再擡頭望去之時,便看到這人的臉頰正在朝着下頭凹陷而去。嘴脣在此刻因爲失血過多,也開始變得乾癟,萎縮,直到變成了不堪入目的絳紫色。
一雙眼睛裏頭,那瞳孔開始微微渙散,連帶着眼睛都朝着上頭翻轉而去,露出了好似魚肚般的蒼白着色。
“咯,咯咯咯……”
不似人聲的響動從這人口中傳來,他的身體開始劇烈地顫抖,一張血盆大口猛地張開,居然憑空吐出了一口黑漆漆的糊血來!
“你把蓮子湯給吐出來了?!”
眼見如此,六兒的臉色一下子就難看了起來。她也不做停留,當即便起身朝着後頭接連退去好幾步。
卻是還沒等到六兒走出去多遠,只見這人眼珠子一翻,通體便開始瀰漫出了令人厭惡的感覺。
通曉醫理的六兒明瞭,傷口並未得到及時處理,失血過多,如今屍毒作祟,甚至都把藥水給生生逼出體外。
這般鮮明的表現,卻是說明此人的生機已經斷絕,這人……已經沒救了。
“啊……”
一聲沙啞的嘶鳴過後,這人便背靠着承重柱,緩緩地站起了身來。他的臉色慘白,胳膊更是平舉向上——青綠色的指甲不知在何時已經暴長而出,足有半根小指多長。
她也不多做停留,她當即便轉過了身,朝着廟外跑去。
主動避戰,這無疑是一種非常正確的選擇,可正當六兒前腳剛踏出門框,胸口便傳來一陣悶痛,讓她臉色大變。
老毛病復發了……
只聽噗通一聲,便是六兒未能及時調整身型,撲倒在了地上的響動。她腦袋磕在了地上,更是在此刻劃出了一道血痕。
她喫痛,腦子也是一陣暈眩,卻也不見叫喊,反而在此刻緊咬着牙關,又站起了身來。而就這麼一頓的功夫,那殭屍便已經湊到了她的身後。
危急關頭,容不得她有絲毫的分心。念及於此,她的目光便在此刻微微一凝。
只見六兒的身影猛地從地上魚躍而起,她飛快地朝着身後退去,那右手便順勢從腰間抹過,繼而反手一揚!
噗噗噗……
接連三聲的悶響不分先後,幾乎是同時響起。隨後便見這殭屍的腦門上多了三個細密的小孔。若是有人定晴望去,還能看到三根細針的痕跡。
如果是普通人,捱了這麼一下此時應當已是死的不能再死了。可……對方卻不是什麼活物。這殭屍吃了下狠的,如今也只不過是微微一頓,隨後便又繼續朝着六兒撲來。
後者直起了腰,似是想要繼續後退,那胸口之中傳來的鈍痛卻是讓她冒出了滿頭的大汗。如今舊疾發作,她雖還有力氣站着卻已是強弩之末了。
“唔……”
眼見着殭屍撲來,六兒只得顫抖着後退兩步,便是膝蓋發軟,一屁股做到了地上。她有些絕望地咬緊了牙關,只覺得自己恐怕是有死無生,卻是猛地瞪大了眼睛!
要死,我也得看着,是誰殺的我!
說時遲,那時快。六兒只覺得那腥臭氣味已經撲鼻而來,卻是還沒等那殭屍碰到她,便聽得一聲爆呵從身旁傳來。
“滾!”
一個黑影從旁飛速竄來,直挺挺地砸在了這殭屍的身上,居然憑空把他給砸地倒飛了出去!
定晴望去,這黑影居然是一個足有成人腦袋大小的石頭。
而六兒眼見如此,先是微微一愣,隨後便面露喜色,不由得偏過了腦袋,出聲喊道。
“師傅?!”
然而來人卻並不是那個人高馬大,足有兩米多個頭的青光道人。而是一個渾身精幹打扮,卻大汗淋漓的少年。
六兒覺着這有些熟悉的人影,不由得微微愣了神。
來人正是伍琪。
他深知情況緊急,這一路上也當是牟足了勁,甚至都沒敢大喘氣,得益於此,總算是趕上了時候,在最緊要的關頭幫襯了一把。
他氣喘吁吁地上前跑來,總算是趁眼下的機會,把這個當初躲在了青光道人身後的人影給看了個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