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腦袋上綁着的兩個小發髻此時已是崩散了開來,披着垂落到了肩上,倒是沒看出幾分當下時代特有的矜持感……反而透着丁點的野性,讓伍琪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而這女生五官倒也端正,眼睛挺大,就是眉眼裏頭夾雜着的銳意頗爲明顯,看起來便更具有些許的攻擊性。
“你沒事吧?”
伍琪伸出手去,這女子也不忌諱什麼,一拽便順勢站起了身來。她沒接過伍琪手裏頭的帕子,擡手狠狠地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跡,便呲牙咧嘴地出聲說道。
“不用管我,這人剛剛屍變,還未食過精血,應該只有嗅覺和聽覺。本來我一人還有些勉強,既然你來了,那我們聯手,一起把它摁死在這裏!”
這話聽着當是個心潮澎湃,可伍琪撇了一眼過去,看着這個比任家大小姐還纖瘦的身型,不由得輕聲說道。
“你這身子骨……喫得消嗎?”
他可是還記得青光道人這番來到此處的目的爲何,若是藥還沒給求着,先把這‘病人’又給折騰壞了,到時候還真是得不償失。
“你這人,怎麼這般小看我……嘶。”
一對細眉只得剛剛上翹而去,便又被病痛給扭成了兩條麻花。這女子喫痛,一陣呲牙咧嘴,連帶着腳步都虛浮了不少。
“你看,還是好好坐着吧,接下來交給我便好。”
伍琪順勢扶了一把,把這還有些許不服氣的傢伙送到了一邊的石頭墩上。他簡單地調整了一下呼吸,便將目光轉投向了一旁。
“嘎……啊……”
沙啞的腔調在變形了的嗓子眼裏擠出,卻是再也沒有絲毫的人樣。
這殭屍方纔順勢在坡道上滾落了下去,如今又掙扎着爬了回來,倒也是給伍琪和六兒留了一些準備時間。
眼看着那殭屍踉蹌而來,伍琪的目光便在這殭屍的腰側一方停留了片刻——方纔那一記拋投,他可是用出了十成的力氣。
放在平日裏頭,就是顆剛剛長壯了的小樹,此時都能被他給攔腰打斷了去!
似是察覺到了伍琪內心的緊張,坐在一旁的六兒一邊捂着胸口,一邊喘氣說道。
“千萬要小心,別被抓傷了。”
屍毒入體,就算沒能當場斃命,後續一番調理自是少不了的。所以在進行接觸的時候,務必要小心,再小心。
“借你吉言。”
老實說,伍琪的內心深處還是相當緊張的。方纔九叔對陣任大老爺的場景尚且歷歷在目,如今自己便已經要直面這種危險的髒東西……
當真是世事無常,不可預料。
長吸一口氣,感受着深夜的寒意在胸膛裏頭橫衝直撞,伍琪的目光便在此時開始變得深邃了一些。他手邊並沒有什麼趁手的兵器,到了這個時候……便只剩了肉搏這一個選項。
爲了防止殭屍突然轉向,去襲擊那已經沒了抵抗能力的六兒。伍琪沒有等到殭屍靠近,反而在此刻選擇了主動出擊。
一步向前踏去,伍琪整個人的氣勢洶洶,他緊咬着牙關,直挺向前。幾秒的停頓過後,雙方的距離便在瞬間被拉近。
整整一個月的加強鍛鍊的成果,終於在此刻得以檢驗。
腳比手長,對方也不懂搏擊之法,自然便能在這時候討得三分的便宜。
但聽‘嘭’的一聲悶響傳來,這殭屍便橫着被推飛了出去。在地上接連地滾了好幾圈,直至撞上了破廟的外牆,纔算是勉強止住身型。
噗嗤的一口渾血出口,這人那將將屍變的軀體並未僵化,如今再被這外力一衝,居然生生地朝着下頭凹陷了下去,看上去好不駭人。
而一旁的六兒眼見如此,不由得露出了些許驚訝的神色。
方纔那擲石的一手並不值得稱道,因爲她自己便深知暗器的多種門道。只需使上三分的巧勁,再借助外力的用法,便能發揮出遠超正常水平的威力。
而相較之下,這一記看似輕描淡寫的高踢,反而更值得稱道一些。
“勢大力沉不說,看這樣子也不似是應急的舉動,應當是平日裏頭便已熟練,這才能做到如臂驅使的程度……倒的確是一身的好功夫。”
她師傅青光道人也能做到這麼一手,但那也是苦熬了幾十年的經驗與血汗,這纔有的底子。相較之下……這師輩的人,少說都有四十往上了。
而現如今這少年不過歲數,恐怕也就於她相仿罷了。
不得不承認,一開始的時候……
自己有些小看他了。
六兒的低聲嘀咕自然沒讓那個伍琪給聽去,如今他既已得手,自然應當趁勝追擊。他猛地提起了一口氣,快步向前,繼而趕在這殭屍還未起身之際,便又一記飛踢踹去。
對待這非人之物自是不用留手,所以伍琪從一開始……就是奔着那腦袋去的。
牟足了勁的足球踢在此刻揮出一陣破風的響動,但見黑影掠過,他的擡腿便狠狠地砸在了這殭屍的下巴上。
兩者相撞,居然憑空炸起了一聲令人牙酸的悶響。
啪嚓……
只見那剛剛直起上身的殭屍好似拔地而起,從地上直挺挺地被拽着騰飛了起來那般!這誇張的攻勢之下,眼尖的六兒甚至瞥見到了在空中飄着的幾片碎塊。
那是牙齒被生生敲爛,繼而破裂,迸濺而出的碎渣子……
一擊得手,伍琪卻並未停止自己的攻勢。
他並不知道這殭屍到底有多耐打,所以此時此刻,他是不敢放鬆絲毫的警惕心理。
務必追求火力全開!
伍琪在此刻緊抿着嘴脣,他的右手高擡,緊握於拳,便猛地一揮!只見這人影在瞬間被扭轉了半圈,而那暴凸出來的尖銳手肘,便在此刻狠狠地敲在了這殭屍的臉側,發出一聲清脆的迴響。
六兒知曉,這是骨頭被敲斷,進而砸碎,最後混在了一起的稀罕響動。
她對這面前這個並不怎麼高壯的人影投去了詫異的目光,顯然,這般堪稱雷厲風行一般的攻勢,已是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噗通一聲,卻是那殭屍摔落而下,癱軟在地上的聲音。
它此時已經被打得面目全非,嘴裏的牙齒幾乎一顆不剩,下頜骨更是被生生敲碎,只得半張着那嘴,似是金魚般,咕嚕嚕地吐出黑漆漆的血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