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厲呵入耳,讓伍琪這纔回過了神來。
只見青光道人好似野牛般衝來,卻也不見他討饒,一個翻身,再兜傳個兩圈,居然便從青光道人手底下逃了出來!
“呵呵,道長!小子怎敢看不起您吶。只是時候不早了,咱們是不是該考慮休息一二了?”
如今時值黃昏前,正是伍琪一行人出發之後的第五日。
經過了五天四夜的長行,這三人翻過了山坳,越過了江河,早已脫離了四目的隱居之地。
而根據此番目的所在,這三人尚且還需再行兩三日之久,纔算是一道兩分。
青光道人聽到了伍琪的說辭,這會兒卻是愈發地氣悶。
這小子的本事日益見長,趁着前幾天的時間,他已算是把自己的內功領會,全都教給了這傢伙。
而伍琪也不愧於衆人給予他的評價,不過幾日的工夫,便已全部消化了青光道人的心得。如今若是讓他再與這牛鼻子老道對上一拳……
想要做到勢均力敵,完全不在話下!
“好小子,我教你本事,就是讓你來噁心我的不成?給我站好了!今日活血開經的活,可還沒算完吶!”
您可省省吧……這不就是趁機把人一頓亂揍嗎。
兩個道士你追我趕,六兒走在了前頭,卻正好瞧見到了一處落腳地。只見她停下腳步,朝着後頭便朗聲喊道。
“師傅!前頭有一間破廟,咱們今晚可以在哪兒落腳吧?”
聽聞此言,二人紛紛停下了折騰,快步上前,眺望而去——接連數日的風餐露宿,且不說女孩子家,就連這兩個糙道士,這會兒都是有些喫不消了。
能有一處乾淨,遮風擋雨的落腳地,自是再好不過。
三人事不宜遲,紛紛上前走去,臨近了一些,便看到門口處的綽綽人影,這讓六兒都緊張了一些。
“師傅,裏頭有人住着,會不會……”
青光道人沉吟了一聲,若是有人家住在了裏頭,那自己帶着六兒,自然有諸多不便的地方。
“不如你們二人在這裏稍事停留一會兒,讓我上去問問吧?”
暫無他法,青光道人便點頭說道。
“你去一問也行,只是多少小心些,若是那些人不好說話,我們繼續住在了外頭,也不打緊。”
時至今日,這小子也算是自己的半個徒弟。若真的要看着他出事了去,青光道人自是一百個不願意。
伍琪領命而去,在青陽山二人的注視下,他翻身下山,在破廟外頭繞行了一大圈,這才拐到了正面去。
“有火有光,人影綽綽。可裏頭卻也看不到什麼放哨的人影……應當不是什麼軍隊出身。”
藉着薄光,伍琪看得並不分明。可這裏頭的住人似乎並不警惕,他便在確認無誤之後,大步走去。
未過多久,只聽一人聲驟起。
“你是何人?站住!”
這聲音帶着濃厚的鄉音,讓伍琪腳步微停,同時半擡起了眼皮,朝着廟門望去。
“你,你哪兒來的!要來幹嘛?”
伍琪並未第一時間回覆,他的目光透光而入,投到了這男子的身後,正好瞥見了幾個躺得橫七豎八的人影。
這番景象,不由得讓伍琪微微意動。
“兄弟,不用緊張,我是從西邊過來的道士,途經此地,帶着兩位道友,如今只是想找一個落腳的地方而已。”
“你走!我們這裏包圓嘍,不給其他人住得!”
他的語調生硬,眼神更是警惕異常。雖說嘴上只有絨絨的一層薄毛,但看着他端槍的模樣,也並不是毫無章法的姿勢。
縮脖,夾於腋下,方便前刺,同時還能保持穩固,易於回收。
這人看着年輕……可這姿勢卻是嫺熟異常,難道是兵勇出身?
伍琪又打量了一陣,卻見這男子一幅油鹽不進的態度,最後只得後退幾步,正想要回去再找青光道人商議一番,卻聽聞一聲。
“富貴,可是有人家想要落腳?”
居然是個女聲?
伍琪已半轉過身的人影微微一頓,轉頭望去,只見個打扮乾淨,一身粗布打扮的婦人,此時正從旁出來,輕笑着說道。
“人家既想要借住一二,你讓讓又何妨?如今外頭兵荒馬亂,這破廟可擋風雨,又不是你我的住處,爲何要趕人走?”
那被稱作富貴的男子也不反駁,卻急着轉過頭,對着那來人嚷道。
“個婆娘,你懂什麼?快些回去照顧人,這裏有我看着,別人進不來!”
“你當我是來湊熱鬧的?這是娘叮囑的,她說大家都是出行在外的可憐人,天色已晚,落在了外頭,若是糟了狼,便是你惹下的報應!”
聽到這話,富貴臉色一苦,雖還有些不服,卻已是說不出半句話來。他嘆口氣,將木槍放了下來。
那女子有些面黃肌瘦的模樣,卻也瞧不出髒亂的痕跡。她擡起腦袋,似是想要對着伍琪喊話,可眼睛卻詭異地飄向了另一處。
“那先生!您在這邊借住一晚,自當是沒什麼問題的。只是我們這邊喫食不多,到時候……可分不出給您的那一份。”
伍琪長笑兩聲,接連回道。
“有瓦有牆便是家,能借住一晚,已是我等的福氣!在下,謝過姑娘的好意了!”
回身喚來了山頭上站着的二人,伍琪領着他們一路向下,最後在富貴那警惕的掃視下,走進到了破廟裏頭。
這裏不似任家鎮那邊的佈局,左右並無分殿的模樣,只剩下個正堂,還有間小房供以休息。所以此番三人一進廟中,便瞥見到了裏頭的住人。
約莫十來多人,卻多是些神色麻木的漢子。他們身上衣衫不整,多是面黃肌瘦之輩,而最讓伍琪三人關注的……
則是這些人,皆是些缺胳膊斷了腿的可憐人。
伍琪和青光道人能面不改色,可六兒雖說多年行醫,卻也不曾見過這種陣仗,便好奇地多打量了幾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