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真的有小汽車座……
那司機套着白手套，在姚家二哥的指引下，輕踩油門，這鐵盒子便緩緩地挪了起來。
眼見如此，姚二登時怪叫了一聲，渾身的酒氣都散了大半。
“這是甚玩意兒？怎麼會平白無故地動起來？！”
眼看着自家小弟如此失態，那二哥笑得開心，開口說道。
“小弟啊，你在寺廟裏頭待了太久，可不是脫節太久了嗎？這世道更替之快，勿說你我了，就連咱們老爹都看不分明！”
姚二嚥了口唾沫，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只是這車越跑越快，讓他的心都給提到了嗓子眼處。
“當真是厲害，若是換成馬車，沒得兩匹的良馬，怕是也跑不到這般模樣吧。”
眼看着自己走來時的風光，都在此刻一一退去，姚二的目光裏頭不自覺地透出了些許的落寞。
二十年的苦修，本以爲出來還是那副模樣。可是直到現在，姚二纔算是徹底地感受到什麼叫隔閡。
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開始反思……自己這麼多年的苦修，真的值當嗎？
眼看着姚二目光呆滯了下去，伍琪卻全無這般的煩惱。他把背靠在了後位的座椅上，腦袋扭過，正好看着窗外的風景飛也似地消失。
一根根木頭敲制而成的電線柱子林立而起，在空中兜出了一片片的電網。白天時候看得並不分明，可是到了晚上……
街燈閃亮，紅白光照，亮堂堂，閃晶晶的一片便是映入眼簾。
比起白日裏頭，如今夜幕低垂，這深厚的背景反將這一片燈景都給襯地了個分明，突出，甚至是豔麗。
白的是燈，紅的是光，照亮的是一張張笑臉，晃的是一處處夜景。這般五彩繽紛的模樣，勿說是姚二，就連着伍琪……
也是在這會兒，呆呆地看癡了去。
本以爲回到了過去，或許再也無法看到這般熟悉的景緻。卻未曾想到，今天可以在天京得以尋見。
如此看來，這民國……還真是個並不遙遠的年代。
思緒翻涌之間，引擎聲落，制動踏板微踩而下，讓這一衆乘客都並未感覺到些許的不適。
到地了？
伍琪眉頭微挑，等不及細細打量，便推門而出。可正當他站直了身，一股子沒來由的異香便撲鼻而來。
又濃又厚的胭脂氣味，讓都已經聞慣了草藥香的伍琪微微皺眉。他擡頭打量了一圈，正好將身前的建築落在了眼裏。
這是一處燈光四起的宅子，比起左右兩旁的宅子店鋪，不僅更高，還顯得更氣派些。攏共五層多高，看上去更是惹人眼球。
可偏偏這外飾卻又透着一股子怪味，讓伍琪不管怎麼看去，都覺得不像是個正經人家住的地方。
他微微眯眼，打量了一圈，最後把目光落到了那門匾上頭。
紅底金漆，三個大字。
“硃紅門……”
這名字讓伍琪嘶了一聲，似是想到了什麼。可還未等他念個明白，後頭的姚家老二便是朗笑着走上前來。
“來來來，如今已是深秋，外頭天冷。咱們三人就先進到裏頭去，好生暖和一下再說！”
“二哥，你這……這是什麼地方啊？”
適時兩個人影從中推門而出，三人定睛望去，正好瞧見一個棉布馬褂在身，一臉愜意地男子正往外走來。
後頭綴着個臉白似鬼的女子，正輕笑着，揮着手，招呼道。
“王公子，今日玩得開心了，過兩天還請再來呀！我們這邊再過幾日呀，便有新的小曲兒聽啦～”
話音剛落，她正好瞧見了上前而來姚家老二，一雙已經眯成了縫的眼睛，便又細了三分。
“啊呀，這不是姚家的二爺嘛！今日怎得有空賴我這硃紅門了？來來來，快些進來罷。今夜風大，有先生還說要下雨呢。這不，就讓姑娘們都先進來暖一暖再說了。”
“不礙事，不礙事！今日我是帶我兄弟和朋友來漲漲見識的。李媽，您可得好生招待纔行，勿要丟了這硃紅門的招牌了。”
言盡於此，這李媽已是笑得花枝亂顫。她的眼珠子滴溜轉着，在這兩個生人身上轉了兩圈，當即就有了念頭。
一個不曾碰過女人的初哥，一個看不出深淺的少年郎。
“姚二爺，您就看好了吧，咱們這的姑娘雖比不上那十里洋場，但個個都是知書達理的人家，保準能有他們喜歡的！”
姚二聽到這聲勢，再是愣神也算是反應了過來，他猛地挺起了腦袋，朝着頭頂上的牌匾望了一眼。
硃紅門。
晉書曾有云，南開朱門，北望青樓。
這般的說辭，在古時都是用以形容雅戶，抑或是豪門高戶的說法。可是眼下時過境遷，到了這民國年間。
卻是用以形容皮肉生意的風月之地。
姚二想到這裏，魂都飛了半條去。他雖已還俗，但這女色他卻是萬萬不想親近的！這般念想之下，他就似是落了地的活鯉般，撲騰着就要跑開了去。
李媽眼見如此，怎會不知姚二的心思？她擡手掩嘴，輕笑出聲。
“這位公子哥，您可是誤會了我們這地界？我們這硃紅門，可不是什麼不入流的草臺班子。您若是隻以爲咱們是做皮肉生意的，那卻是誤會咱家了。”
姚二雖不信，掙扎力度卻是小了些。
“不做皮肉生意，那你開什麼青樓，賣酒喫肉不成？”
魚咬了鉤，再大的個頭，卻也是逃不掉了。
“那自然也不是，咱們這硃紅門吶，您要粗俗些，那自然也是有這路子的。可若是您想要聽曲，唱戲，這些肯定也有。要說起吹拉彈唱，咱們的姑娘家，也都是個頂個的厲害。”
那已經走遠了些的王公子聽到這話，更是笑着回頭，對這姚二遠遠喊道。
“小兄弟，這硃紅門可是好地方！別說這戲曲小唱了，你就算是想打麻將，這幫水靈的姑娘都是不在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