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人長久以往,身上的陽氣十不存一,其中最爲直觀的表現,便是……
壽命不長。
只是若是稍有不慎,便會踏入萬劫不復之地。
這人影靜靜地盯着這木櫃子好一會兒,確保了沒有任何的異樣之後,這才重新背上了那高的木櫃子,一瘸一拐地消失在了小道上。
隨着時間的推移,越是接近到了十年之約的日子,這天京裏頭的‘能人異士’也是緩緩聚來。
好似是夏夜驟雨之前的沉悶般,難以言喻,卻又陰悶無比的氛圍,緩緩地在這古城之上鋪了開來……
是夜,伍琪又是好好地溫習了一遍功課,這才緩緩睡去。
今日天色已晚,若是再特意去醫院兜轉一圈,反而可能還會遭遇到不必要的危險。
如今時日尚且還有富餘,這伍紅的成長速度更是出乎意料,伍琪自是穩坐釣魚臺,還不到該他急的時候。
等到第二日天放亮,姚二便已在伍琪的門外等候已久。
眼看着這個還俗了的和尚面目帶笑,此時已是全無昨日那般憔悴的模樣,伍琪便笑着問道。
“姚兄弟,你可是都想明白了?”
“呵呵,那還得多謝道長的指點。如今姚二已是明白了,這俗世之慾我不求,如今只願家人身體安康便可。等到和道長處理完了這陽部的禍事,我便打算繼續出去雲遊。”
這的確像是姚二脾氣會出來的話。
而且他的這個決定……毫不誇張地說,伍琪也算是猜到了些許。
並不是所有人都會對紙醉金迷的生活感興趣的,正如他伍琪,也正如九叔那般。
俗世間的追求千萬般,錢權女,歸根結底也不過是一個選項罷了。
伍琪點了點頭,對他人的生活並不做點評。
“姚兄弟既然心有意向,那自然是好的。如今事不宜遲,我們還是邊走邊說吧。”
二人一同上路,時候卻是比昨日還要早上了些許,謝過了管事慌忙起身的臨時安排,伍琪走在了姚二的身旁,聽他說道。
“道長,昨日你還在山上的時候,我先行折返了回來。後頭有了空閒,正好也差使人去打聽了一番,如今也知曉了那洋人開醫的地界。”
伍琪微微點頭,姚二不會無緣無故地跟他提點這種事情。如今點明瞭說,應當便是有什麼事情是要提點的。
“喔?可是有什麼值得說道的地方?”
“自然是有的,道長,那醫館修在了西邊,早些年間的時候並不算作這天京城區。只是時過境遷,城區擴建,最後便將那邊也包攬了進來。”
姚二沉吟了一聲,壓低了些許的嗓門,便緩聲接道。
“道長,據說在元朝年間,那裏曾經……是一個萬人坑。”
話音剛落,這清晨的走道上便憑空吹起了一陣陰風,讓兩人都是汗毛凜了些許。
伍琪聽到了這話,表情更是嚴肅了些許。只因這萬人坑,他在圖鑑裏頭也看到過相關的描述。
伍琪擡頭與姚二對視了一眼,雙方皆是心有念想。
昨日那亂葬崗撲了個空,那今天的這個洋人醫館,十有八九便是那陽部的佈置所在了。
二人雖說有心想要趕去,但眼下這個時候還是稍顯突兀了些。畢竟這個年代的洋人醫館,暫且還沒有急症這一說法……
伍琪跟姚二合計了一番,二人便就近地找了個早點小攤,先去填填肚子。
兩碗白粥,再襯上四個新出籠的白麪肉饅頭。熱氣匍匐的模樣,雖清淡了些,但也足以讓伍琪食指動。
不多時,店家送來了一碗小菜,醃黃蘿蔔,辣味榨菜,正是最配這等白物了。
姚二奇怪了些,正梗起脖子想要問話,卻見那五十開外,滿是皺紋的店家笑着說道。
“二位今日來得早,這剛開店,便贈些小菜開胃罷了,不收錢的。”
兩人都沒有白撿個便宜的習慣,可如今既然都拿上了桌來,便是笑着應下了。而正當他們胡吃海喝亂塞一通的時候,街邊走來兩個套着藍衣服的巡捕。
他們滿臉的疲倦,帽子都被捏在了手上,橫出了好幾道褶痕,看上去就像老樹的麪皮般發皺。
這二人左右打量了幾眼,看到了這一道一僧,更是盯着打量了好一會兒。最後一個高壯些的站起了身來,湊到身前問道。
“你們是幹什麼的,這麼早起來,要往哪去?”
居然被巡捕盤問,這倒也算是件新鮮事。姚二離他近些,便半轉身去,朗聲回道。
“我們是姚家府上做木工的人,昨日老爺通宵要打件衣櫃出來,我跟兄弟忙活了一晚上,今日早上纔剛出來。”
那巡捕有些狐疑,在這會兒將目光轉投了過來。而伍琪很是配合,翻手便從兜裏頭摸出了盒墨斗。
“上官,這是我拿來調線用的,您看看便知真假了。”?
這盒子還是九叔親傳給伍琪的玩意兒,如今幾經易手,已是近乎包漿了的狀態。那巡捕只是看了一眼,便皺着眉頭擺了擺手。
“行了行了,東西就不用看了。既然都是出來幹活的,那就早些喫完了飯,回去休息吧。這幾天天京不怎麼太平,晚上可勿要隨便出門去了。”
二人聽聞這話,皆是露出了一幅有些好奇的模樣。姚二斟酌了一番,便在此刻開口道。
“上官,這幾日可是出了什麼事不成?”
“自然是有的,就在昨日,有好幾戶人家都被發現死在了家中。那樣子更是各不相同。”
有的膚白如雪,那嘴脣都給凍成了紫塊頭,一碰就掉。
有的枯瘦如骨,那眼珠子都給凹陷了下去,只剩空洞。
巡捕勞累了一晚上,說法雖簡單,但只是憑藉着這三言兩語,一道一僧也是明白了昨日發生事情的兇險之處……
可以說是有一個算一個。
都是橫死的可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