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出去一趟，來來回回地在死線上都跑了兩趟……卻沒想到，連個半點的功德都沒撈到。”
甚至還倒貼了不少。
這話半是玩笑，半是感慨。
笑得是世事無常，感慨的是修者之難。
多年苦練，終究比不得一杆子精細，大口徑的槍械。
即便如同白方那般講究體面的人，最後還是落得被流彈打中，最後慘死的下場……
伍琪不由得輕嘆了口氣。
末法時代，這個說法倒還真是沒錯。
因爲若是尋常百姓，在這會兒看到的修道者，多半都是悽慘的下場。這般模樣，自然不會還有人念想着修道練法。
宗門破敗下去，也就不是什麼稀奇事情了。
一通念想過後，伍琪便是略微地收回了思緒，繼而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了眼下。
“可話雖然如此，這番出行，倒也不算是全無收穫。”
比如說白方給出的這一本藏書。
拜上帝教雖說是個破敗了的宗門，但其中的精華所在，依舊是讓伍琪受益匪淺。
與此同時，他也算是知曉了當初太平天國之所以能成功的緣由所在——
“原來埋入魚鱗甲後，還可以通過接陽的方式，從而讓這些人體內的三火微而不散……倒是有些意思了。”
接陽。
是爲刻意挑選那最爲精壯的青年，適宜童子身，最是重陽。
將這些生人使喚而來，再以雞血等極陽之物點綴肩頭與腦門，是爲揚水助火之勢。
再行取出肩頭兩血，這點滴的渾紅便是飽含着生人陽氣之物。贈於那些兵勇服用，便可保三日之久的神識。
“平時的時候，就使困法，讓這些死士斂神而息，減少損耗。而在需要攻城拔寨之時，便將其一一喚醒，再行此法……”
便可早就一羣悍不畏死，又可聽人言語的活屍了。
而比起這些，更讓伍琪關注的卻還是另一種做法——
“欲煉活屍者，先取出五臟六腑，再換以五行靈物，取而代之。置於養屍地間，安放七七四十九天。”
“洞中留口，氣息以換。三日一食，以煞餵養，等到月圓之夜，破土而出，若身不腐，皮不爛，則成矣……”
這種做法僅是看去一眼，就充斥着一股子邪門歪道的氣息。伍琪本來只是掃過一眼而言，可是在最後，他卻又瞥見到了一行字來。
“此法煉就的活屍，神識混沌，卻善記恨於人。若非是至親至愛之人，必當承受反噬之苦。”
不知怎得，伍琪就想起了白方身旁的那個小奴……
微微搖頭，把這些念頭拋至腦後。伍琪便又繼續看了一會兒。
正所謂一法通萬法。
較爲高深的道義，通常來說，都是具有一定程度上的共同性的。
再加上伍琪本就站在了《通天符》的肩頭之上，此番對於這些法門要訣，更是有了一些不同的見解。
“只是這一本書，多少也算是有所收穫了的。”
這般念想之後，伍琪微微頷首，翻手就將其收攏到了行囊裏頭。
這本藏書的內容他還有細緻鑽研的餘地。
伍琪也不下樓，而是取出了行囊裏頭的乾糧，簡單地應付了一下，便算是喫過了正餐。
出門在外，小心無大錯。
更何況今日又是比較特殊的時候，伍琪並不想因爲一些小事而耽擱了去。
“若是那閣佬對我不懷好意，也不排除他們直接對我下手的可能性……”
概率不高，但值得防一手。
因爲伍琪當下的實力也的確是有限，若是真的起了爭鬥，多少也算是吃了個暗虧——兵器不厲，符法不全。
眼下能夠依託的，也就只有伍紅而已。
念及至此，伍琪半轉過了頭去，順勢朝着窗外投下了目光。
“會在什麼時候找上我呢……”
念想之間，伍琪收斂聲息，他換了一身精神點的行頭打扮，便默不作聲地繞回到了牀板上頭，開始閉目養神。
此地距離天京城不算多遠，也是個市集般的地方，往來之間多有商販，便是叫賣聲不絕於耳。
那外頭紛紛擾擾的聲音是潮起又潮落，人來人往之間，伍紅一直都在觀察着走進這館子中人的模樣。
卻是未曾察覺過絲毫的異樣。
很快，夕陽斜下，行人歸家。
一天的聲息萎靡了下來，卻是讓斜靠在了牀板上的伍琪，緩緩睜開了眼睛。
伍紅適時出現，她面有些許的異色，正開口。
“公子……”
“有人來了，是吧？”
根本不需要伍紅加以提醒。
從踏進這館子的瞬間，伍琪便已經察覺到了有人前來。
若是尋常路人，他自然不會這般的在意。可是……
對方明顯是個練家子，一身的氣息亦是凝練。走進了屋子也不見停留，兜轉一圈，便順着臺階往上。
轉口，過門，在靠牆邊的第三間平房處。
便正是伍琪的落腳點。
“是衝着我來的，應該不會錯了。”
對方走的光明正大，這倒是讓伍琪有些意外了。
他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招了招手，示意伍紅先退出些許的距離，儘量讓自己先不要暴露了去。
後者臉有躊躇之色，伍琪便開口說道。
“你待在養鬼籠裏頭就查探不到那佈置下的手段了，我還得讓你多盯一會兒。更何況我不是好對付的。若是有危險了，你再回來助我，也不算遲。”
言盡於此，後者只得抿嘴頷首。她一轉身，當即便化作片縷的紅煙，繼而消失在了窗邊。
而這邊伍紅前腳剛走出門，後腳便傳來了敲門聲。
三長一短，聲聲有力，而那聲響一落，便收斂了去，似是正在靜待別人的迴應。
有禮有數的舉動讓伍琪凝神了些許，他覺得自己似乎有些緊張，便是等到幾秒，鎮定了一些才站起身。
“來了。”
伸手，開門。
但見走廊上頭正站在一個打扮得體的少年人，他眉目低垂，脖子前傾。
眼看着伍琪出來，也不見對視，而是慢條斯理地鞠了一躬，這才緩聲說道。
“閣佬已經在樓下等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