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的說辭,若是在別人口中聽取到,伍琪只會是苦笑兩聲,只當是夢話。
可這番他卻是知曉。
青城山上,的確有蛟龍!
卻說伍琪這邊正打算繼續問些什麼話,那表情便是微微一愣。
身前的老者更是轉過了頭去,直接背對起了伍琪。
“老丈可是聽到了什麼聲音?”
“好像是有一些……但是不太清晰呀。”
但聽得一個悠悠人聲,在此刻由遠及近。這聲調一開始並不紮實,反倒如同薄霧一般四散着飄了開來。
而這般的情況並未持續多久。
很快,這聲音便開始凝實了起來。若是側耳過去,甚至還能辨明……這源頭的方向,正是伍琪和村人身前的位置。
有人下山來了?
這般念想着,那人聲已到跟前來。
“掌中紋有乾坤象,眉間命理生死斷。批陰陽,斷五行,卜卦算命測風水,但凡有數,知無不言吶~”
伴隨着這好似山歌般的陣陣尾音,一個人影在這會兒隱約浮現。
他身披着麻黃色的大袍,裏頭襯着件樸素白衫。布鞋綁腿平矮身,一張憨臉上頭喲嘿無光,卻是託着個燦爛的笑臉。
左右不過剛及伍琪脖子處的身高,矮胖的身型,在這會兒看來……便更似幾分彌勒佛的模樣。
這般遠遠望去,更是不僅讓人心生三分的好感。
而就在伍琪打量着對方的時候,那山上來人,亦是將下頭的一老一少都給看在了眼裏。
那眼珠子滴溜一轉,瞧見了生人,這嘴角的笑意便是更濃些許。
“生人上山?哎呦,這可當真是稀奇了。二位!此番上山來,可是有甚要緊事情?”
那老者當即便是梗起了脖子,朗聲回道。
“無甚要緊事,只是領個小兄弟上山來,看看風景罷了。”
青城山間住人頗多,但正因地勢險要,通常來說都是不會有外人入內來的。如今多了個陌生面孔,好奇些許,也尚且是在預料之內。
只不過……
看風景這個說法,倒是讓人更覺新鮮,那山上下來的男子停下了腳步,索性正經地朝着伍琪打量了片刻。
是以四目對視而立。
些許停頓過後,那黑矮的人影朗笑兩聲,便是向下走來。
“要說這遇見也是個緣分,要不……在下替二位算上一卦,如何?”
伍琪這邊還未做出反應,那身前的村人卻已是喜形於色,他連連應聲,似是生怕對方反悔那般地接道。
“要的要的!多謝這位道長了。”
說完,他順勢便拽起了伍琪的胳膊。要說這村人也是知曉,外頭來人不知輕重,此番便是湊過了腦袋,低聲說道。
“青城山上的算命先生可厲害了,算什麼都準!只是平日裏頭不常碰見,而且脾氣多是個古怪……百般的性命,他們每次卻只算一樣。”
只算一樣?
這又是什麼古怪的規矩。
伍琪心中思緒流轉,等再度擡頭望去的時候,便已是走到了那山上來人的跟前。
湊得近了,這纔看清面前這黑矮胖子的真切模樣——
上書‘命中有數,算有餘地’。
光看這自號,再加上方纔他下山時口中唱誦的玩意兒……伍琪便是多少猜到了他的出身。
應當是青陽山上,那以卜算著稱的傳人吧。
僅是想到這點,伍琪的表情就微變了些許。
這並非是他刻意而爲,實際上,他只是回想起了自己當初聽聞朱六所言之事。
‘能夠預測到千里之外的人事……這般本事的傳人,沒想到是我第一個碰上的’。
念及至此,伍琪順勢定睛望去。
他樣貌敦實,眉眼開闊,皮膚上頭的着彩透着股太陽的氣味,若非是長年累月的暴曬……恐怕也是不至於黑到如此程度的。
“呵呵,二位有禮了。在下是青城山上的小道,大名王先放。”
這王先放自我介紹完了,也不等着別人說話,當即就笑着上前幾步,繼而落到了那村人面前。
“老丈年長些,就從您開始吧。這番……您可是想要算些什麼呀?”
後者激動地點了點頭,他面色都漲紅了些許,在此刻沉吟了小會兒,便是說道。
“我,我想算算財運!”
此話出口,他的老臉當即便是一紅。
剛剛跟伍琪說明了去,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如今自己一上手,測算的卻是財運。
多少也是容易讓人誤會了去的。
所以他訕笑着半轉過頭,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在對着身旁之人解釋。
“半月以前,我家中大兒外出行商,卻是糟了兵患……如今雖是保住了性命,但也落了一身的殘廢。”
話語細碎,內容卻是簡潔明瞭。伍琪從天京至此來,雖說多是走的山野荒郊,但這世道究竟有多亂……
他卻是統統都給看在了眼底裏的。
所以如今在他看來。
只是又多了個苦命人而已。
王先放倒是並不講究,小老頭的細碎呢喃他當是一點都沒聽進去,這會兒只是自顧自地拽過了他的右手。
只見這黑矮漢子拿捏着眼珠子,一陣打量,很快便是微微皺眉。
繼而嘖了一嘴。
“您這財運啊……涓涓細流喲。”
這般模樣,伍琪尚且還沒什麼反應,可那小老頭卻是半條魂都給嚇飛了出去!
“這,道,道長啊!這裏頭可是有什麼說道的地方?!”
涓涓細流,如溪如河。正是用以形容無大財大富,卻只有丁點積蓄,步步爲營的命數之稱。
而這正在交談之間,伍琪的目光卻是停留在了那村人的手掌之上。
看手相定命數的嗎?
倒是顯得……有些粗糙了。
若是早個幾個月,伍琪可能還會對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感到些許畏懼。
但時至今日,他早已是今非昔比。
即便茅山不以卜算著稱,九叔也並未教會於伍琪這般的學識。可在近日來的時間段內,他接連接觸到了拜上帝教,還有其他道門的術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