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寬悽慘一笑,“大人是不是也覺得不可置信!下官三年前知道的時候,也是如此表情。”
那個時候,他來涿州剛站穩腳跟。
楊達是個貪財的人,只要有可能,就是油鍋裏的錢他都敢伸手去撈,自己對他的行爲很是看不上。
他帶着屬下夜以繼日的找到了楊達貪污的證據,剛準備上書朝廷,爲涿州百姓趕走這個蛀蟲,對方就是這個時候找上門來的。
尤寬到現在都還記得那是一個冬天,他剛從衙門走出來,想着許久沒有回家陪家人喫飯,心裏有些慚愧,便打算去給妻兒買些禮物帶回去。
半路上他就被一羣陌生人給攔下了,那人上來就說要告訴他的真實身份。
他當時只覺得是無稽之談,他除了是尤家人,還能有什麼身份。
可對方是在是太篤定了,他們就那樣笑看着他,道:
“尤大人要是不相信的話,可以寫信回去問問您的母親,我們會一直在涿州等您的。”說完,那些人便離開了。
他本想把那些人當做瘋子對待的,可不知爲何心底總有一絲不安,爲着這絲不安,他終究還是給母親去了一封信。
後來,他無數次的後悔,他爲什麼要給母親寫信?
他就應該把這羣瘋子直接砍殺的,就算賠上他的性命也無所謂。
母親很快就回了信,然後他才知道,他根本就不是什麼尤家人,甚至不是錦朝的人,他的親生父親竟然是個韃靼人。
他的母親在信中對他痛哭流涕,說她也是被騙了。
原來,當年尤老夫人與尤老太爺是家族聯姻,兩人都是要強的性子,誰也不服輸,見面說不了十句就要吵起來的那種。
尤老太爺那會是一個接一個的妾室往家擡,尤老夫人就是心中氣得吐血也沒辦法。
事情轉變發生在尤老太爺去涼州任職,那個時候兩人還沒有嫡子,家裏長輩便要求兩人一起過去。
涼州民風彪悍,尤老夫人也喜歡這種拘束少的地方,經常出門,就是在那個時候,她認識了一個男人。
長期在丈夫那裏得不到溫情在另一個男人身上得到,時間長了,尤老夫人也難免把持不住,和那人有了肌膚之親。
有了孩子之後,尤老夫人也是害怕的,但那男子卻跪下來懇請她一定要想辦法把孩子生下來,面對情郎的請求,尤老夫人到底是沒有狠下心來。
一番操作之後,尤家上下便都知道了自家老爺和夫人終於有了孩子。尤老太爺雖然不喜歡妻子,但對於嫡出孩子還是很看中的。
十月懷胎,瓜熟蒂落,尤老夫人生下一個健康的男孩,全家都很開心。
尤老夫人那個時候甚至再想怎樣才能和情郎長相廝守,要是和離的話,如何才能在醜事不泄露的同時把孩子帶走。
可讓尤老夫人沒想到的是,往日溫情款款的情郎,在她出了月子找上門後,竟然會說他是韃靼人,她千辛萬苦生下來的孩子,身上流淌着韃靼人的血。
尤老夫人看着剛出生的嬰兒,無數次想直接掐死他,沒了孩子就死無對證,到時候要真鬧出來,大不了她一人“以死明志”就是。
可她捨不得,捨不得那小小的一團,事情就這麼耽誤下來。
一年年的,尤寬越長越大,也越來越懂事乖巧,尤老夫人面對這樣的兒子更是下不了手。
有時候她也會期盼之前的那段荒唐不存在,這個孩子就是她和夫君的,沒有什麼情郎,更沒有什麼韃靼人,那該多好呀。
之後他們離開涼州,又去了其他地方任職,那個韃靼人也一直沒有出現。
後來,尤寬長大考取進士,成親生子,她都要以爲這件事會被她帶到棺材裏去,誰知道兒子會突然寫信回來問他自己的身世。
她也想徹底瞞住的,可她又擔心那人真的會不管不顧的向外泄露此事,兒子如今擁有的一切就會煙消雲散。
她將事情據實相告,也是希望那人能看在兒子的面子上,高擡貴手,放過他們母子。
“......吳大學士,您說她當年爲什麼不直接掐死我?也比我如今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要好吧。那韃靼人哪裏會看着我的面子上,放過我們,人家只會榨乾我身上最後一絲價值。”
蕭然看着他問道:“對方也不允許你辭官是不是?”
尤寬慘笑道:
“知道我如今的官職,他們高興還來不及,又怎麼會允許我辭官呢,他們恨不得我能爬到內閣的位置上去爲他們效勞。”
知道事情真相後,他第一時間想的就是辭官,他這樣尷尬的身份,將來一旦被人發現,死的就不是一個兩個人。
可哪有那麼容易,他那個所謂的同父異母的兄弟,獰笑的看着他道:
“行呀,你辭官呀,回頭大家就都知道你母親是個水性楊花的人,你是韃靼人的私生子。你以爲你辭官了,錦朝的皇帝就會放過你嗎?不會的,你的妻兒他們都會陪着你下黃泉,究竟怎麼選,你自己看着吧!”
聽到對方的話,他猶豫了,就是這一瞬間的猶豫,他便走進了一條萬劫不復的道路。
“現在想想,我還是太懦弱了,當時我要是真的能不管不顧的在對方面前給自己一刀,讓他們看看我必死的決心,說不定還有轉圜的餘地,可我沒有,我當時猶豫了。”
接着,就是被他們當做提線木偶,只能全部按照他們的指令來做。
吳大學士問道:“現在是不是有個重要的韃靼人在涿州城?”
尤寬點點頭,“是韃靼王的胞弟!”
“庫勒?”
“對,就是他!”
吳大學士來回走了兩圈,
“尤寬,你幫我們抓住庫勒,本官幫你向皇上求情,給你留個全屍,並且朝廷會以假稅銀案殺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