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有這樣的經歷,會對自己過去的某件事做一個總結。
可處在當時,又天真的以爲自己做這一件事永遠不會後悔,何況人只有對過去的事擁有評判的資格,卻依舊改變不了既定的結果。
其實。
肖正陽現在說起來,也無非排解一個自己損失兩萬塊的鬱悶,和李牧開開玩笑。
不過這也證明。
他是真的從那段失敗的婚姻裏走了出來。
男人嘛!
有時起有時落,這都是在所難免的,只要生活還在繼續,那再大的苦難終究會在時間推移下,變成記憶中某個微不足道的片段。
當候車室響起七號檢票口檢票的時候。
“保重”
肖正陽笑着錘了一下李牧的胸口。
“你也是”
李牧回錘了一下。
至於太過濃烈的情感表達,兩人都做不到,何況也沒到那個份,在這通信技術如此發達的年代,想見已經無需約定時間,約點地點,只需打開手機視頻一下就行,想聊多久都可以,想看……也可以將手機固定在旁邊看他睡覺。
“走了”
肖正陽笑着拜了拜手,然後背起行李包,又提着小小給他買的一大袋零食向着檢票口走。
然而就在這時。
從候車室人口突然傳來女人的喊聲。
她的聲音很大,氣息也比較混亂,大概因爲着急趕過來導致的。
“肖正陽”
餘慧推開人羣,一邊朝七號檢票口飛奔,一邊喊道
肖正陽身體一怔。
他沒有回頭,在前面一個人檢完票之後,他將自己的票遞了上去。
那道聲音他很熟悉,熟悉到在那段難熬的日子裏,每每想起都會感到痛苦,有人說離不開的都是習慣,可那段婚姻並沒有給他帶來太好的習慣,沒日沒夜的絮絮叨叨,還有那無休止的指責,嫌他賺不到錢,嫌他在家休息也不知道將家裏收拾一下。
隨後。
又是她朋友圈裏誰誰誰家老公是如何如何的好。
而這些片段,都像一根根尖銳的刺時時調動他的腦神經。
他也很挫敗。
可哪有什麼辦法,他的能力就這麼大。
他也很沮喪。
經常熬到十一二點,工資只有那麼多。
他也想給她想要的生活,可實在無能爲力。
僅一眼。
跑過來的餘慧就看到正在檢票的肖正陽,同樣也注意到他始終沒有轉頭的意思。
一瞬間。
餘慧失聲叫道“肖正陽,別走,我知道錯了,你回來,回來啊!,只要你回來,我保證以後不再罵你了,只要你回來,我以後什麼都聽你的”
“肖正陽,你還是不是男人”
跟着跑過來的秦暮雪,也開口道“餘慧已經向你低頭了,你還要怎樣!?”
檢完票。
肖正陽從工作人員手裏拿回自己的車票,隨後向登車通道走去。
見到這一幕。
餘慧的情緒剎那崩潰,她的聲音極度沙啞,眼淚也止不住的往下流。
“你回來,回來啊!我求求你了”
這時的餘慧毫無尊嚴可言。
餘慧瘋狂奔向七號檢票口。
她知道如果肖正陽這次離開,意味着她和他再也沒有可能。
也意味着他將徹底成她的人生中消失。
“我學會做飯了”
被兩個工作人員攔下的鈍口,餘慧撕心揭底的喊出這句話。
而也就是這一句。
讓肖正陽的腳邊一停,他轉頭朝已經哭得淚眼婆娑的餘慧看了一眼,然後收回目光繼續向前走去……世界很大,離別時多看一眼,以後沒有刻意的見面,就真的不會再見了,再見容易,再見難。
也是這一眼。
肖正陽看到了餘慧的不同。
臉上沒有精緻的裝扮,身上也不像過去那樣打扮的很時尚。
現在的她很樸素。
與尋常的女人別無二致,聽到餘慧還在喊他的名字,肖正陽掏出耳機塞進耳朵。
“你每天都強求自己擠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多少次你受了委屈也不敢出聲……不過是大夢一場空,不過是孤影照驚鴻,不過是白駒之過一場夢,夢裏有一些相逢,有道是萬物皆虛空,有道是是苦海最無窮,有道是人生得意須盡歡,難得最少心從容”
這是一首三石大叔的《空》。
聊聊幾段歌詞,彷彿道盡了肖正陽這段婚姻的所有。
登上車,肖正陽按照車牌上的座位號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十六號座,車子開動,頭靠在玻璃窗上,他的目光毫無焦距的望着窗外,歌聲還在耳畔迴盪,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漸漸不喜歡這座原本很熟悉的城市。
其實。
ZS縣的那個小鎮,還不如寧陽市很多鎮上繁華。
可只有在那裏,肖正陽才能感到不到壓抑的自由呼吸。
在那裏。
他可以騎着那輛連小偷都懶得偷的破舊自行車來回穿梭,可以牽着“凡哥”毫無目的的閒逛。
也只有在那裏。
他才能不用顧忌任何人的肆意大笑。
而也在那裏,有一個笑起來很好看的女孩,會在下午賣着她家種植的葡萄,見到他下班還會催促他快點過來幫忙,這樣的日子很淺也很淡,可卻無不透着光,他喜歡這樣的生活,也喜歡這個被曬的有點黑的女孩,因爲她嘴角一直帶着笑意,彷彿沒有什麼事能讓她感到憂傷。
等肖正陽回過神來的時候。
忽然發現他竟在毫無察覺間流下了眼淚。
伸手抹了一把臉頰上的淚水,大概因爲車內的溫度與室外相差太大,車玻璃上形成了一層薄霧,肖正陽用手擦出一小片空間,他望着被陽光照耀下的寧陽市,今天的陽光很好……很好,就是有點太刺眼了。
進入寧陽東路,客車漸漸開始加速,不斷倒退的建築物,無不在清晰告訴肖正陽一個事實。
他與這座城市正在漸行漸遠。
也許。
這將是他與這座城市最後一次後會無期的道別。
再見。
……。
真的再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