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查室的大門合上。
顧彬在旁邊等候區的椅子上坐下，低聲開始說：“南哥小時候很可憐，他是私生子，在蔣家人看來上不得檯面，連蔣家大門都入不了。在外面，私生子的身份更被人看不起，各種嘲諷謾罵幾乎貫穿了他的整個童年。因此，從他懂事起，就一直很努力，拼命想改變命運改變現狀。而唯一能改變這些的，只有讀書。他是真的學得廢寢忘食，經常飢一頓飽一頓的”
這裏早爲蔣瀝南清了場，檢查室外空蕩蕩一片。
顧彬的聲音空洞低啞，讓整個等候區都陷入了一種壓抑的氣氛中。
宋芊芊詫異地看向他：“慕青瀾呢？！”
慕青瀾是蔣成蔭的情婦，蔣瀝南這個兒子是她進入蔣家唯一的依靠。
她寶貝還來不及呢，怎麼會讓他遭遇這些？
“她？”
顧彬譏嘲地笑了聲：“她一心撲到怎麼去獲得南哥父親的心，哪還有空管南哥。南哥只是她進入豪門的一個臺階而已，打着愛的名義，不死就夠了。”
宋芊芊聽得心驚。
顧彬好看的桃花眼微微擡起，看着她認真道：“南哥一心想改變命運證明自己，如果不是從小身體就多病虛弱，他也不會中途棄商而轉去學醫。”
宋芊芊面色虛白，心裏悶悶地難受着，似有萬千情緒在裏面衝撞，可卻又不知爲什麼。
顧彬低低地笑了聲：“你也別太有壓力，我說這些，只是想讓你更瞭解南哥一點，並不是想給你壓力的。”
他嘆氣：“南哥自己就是醫生，他的身體，他心裏有數的。”
宋芊芊終於從紛亂的情緒中掙脫出來。
她突然問：“顧彬，你和蔣瀝南是怎麼認識的？”
顧彬詫異地挑了下眉。
宋芊芊可從沒當面叫過他的名字，從來都是客套疏離的顧少顧少。
“我媽是帝都人士，小時候她帶我回帝都看外公外婆，在外婆家認識的。那時候，我好像十一歲吧”
十一歲
宋芊芊想着這個數字，那確實是很久了，也夠了解。
顧彬想到過去，臉上的笑意都真誠了起來：“那時候南哥也才十二歲，十二歲的小南哥英俊帥氣，渾身那寒颼颼的氣質很逼人，反正在我眼裏，就是很厲害。從那時起，我就成了他的迷弟。要不是因爲南哥學了醫，我也不會跟着讀這麼個專業。回家繼承家業，混喫躺死它不香嗎”
好好的回憶氣氛被最後一句破壞殆盡，宋芊芊忍不住嘴角微抽。
“你們既然那麼早就認識了，那你就不知道多關心關心他？那時候你要是監督他把胃病治好，也不會到現在的越拖越嚴重的地步。”
顧彬：“”
他倒抽一口涼氣。
這倒打一耙的本事，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嫂子，秋後算賬也不帶這樣算的。”他抗議：“不是我的鍋我堅決不背！”
“我說的難道不是事實？！”
顧彬：“”
“道理雖然是這個道理，但是”
他在宋芊芊的注視下默默捂臉：“好吧，我錯了。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怪我當時年紀太小，不懂得爲以後鋪路架橋。老話果然說得沒錯，欠人家的總是要還的”
嗚嗚嗚，誰他媽讓你嘴欠。
不多嘴，能遭這現世報？！
懟完顧彬，宋芊芊心裏並沒有好受些。
她靠着牆的身體猛地站直，轉身就朝外走去。
顧彬嗖一下跟着站起，緊張道：“你要去哪？”
宋芊芊閉了閉眼：“出去透透氣。”
丟下話，快步離開。
繼續留下去，她可能會瘋掉。
雖然極力不想承認心底的疼痛沉悶是因爲蔣瀝南，但她也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個男人從來就沒從她心裏走出來過。
宋芊芊煩悶地很想大吼大叫。
她也知道是自己沒出息，記喫不記打。
可是刻在了心上的人，怎麼才能剔除得掉呢？！
做完檢查，蔣瀝南被送回病房。
他身上的麻藥的藥性還沒過，顧彬便拿着加急出的結果回來了。
“結果怎麼樣？”宋芊芊壓着心底的憂慌，淡漠問。
顧彬眼睛一轉，臉上淡然的神色瞬間沉重起來。
他傷感地搖頭：“情況不太樂觀，糜爛性胃炎，很嚴重。”
宋芊芊臉上血色褪盡，腦海突然空白成一片。
糜爛性
這三個字，怎麼聽着都可怕。
“有多嚴重？！”
她喉嚨發硬，聲音乾澀，一些不好的聯想情不自禁地竄進腦海。
顧彬傻眼了。
他是想嚇嚇宋芊芊的，但可沒想把人嚇壞。
“他其實沒”
想安慰的話到了嘴邊，猛地剎住。
反正都嚇了，如果能助南哥破鏡成圓，他被記恨一下也沒關係。
心一狠，他繼續：“糜爛性胃炎的下一步就是胃癌。南哥這病不是一天兩天了，硬生生被拖成這樣的，想要好，更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得先用藥。想要好了不復發，以後要長期養着胃，不能再飢一頓飽一頓時冷時熱，更不能再動怒不能太累，要隨時保持有一個好心情。所以，你要不想讓他的胃炎發展成胃癌，就別跟他鬧了，以後跟他好好過吧”
宋芊芊聽得頭皮發麻，點開手機的手指不受控制地輕顫着。
顧彬故作沉重地吹噓了許多。
心想他連底線都不要了，這次應該能幫南哥留住嫂子了吧。
正得意，一擡頭就見宋芊芊埋頭在看手機。
顧彬不滿了：“嫂了，你有沒有在聽我說的？”
“恩。”
“南哥現在身體差成這樣，你還有心情看手機？！”
“爲什麼沒有？！”
手機翻轉，宋芊芊亮着的屏幕懟向顧彬。
“糜爛性胃炎-百度百科”
顧彬緩緩讀出了這幾個字後，瞬間沒了聲音。
在宋芊芊的百度頁面裏，不但有對糜爛性胃炎的解釋，也有病情病症，還有針對性治療方案，用藥方案以及後期的休養方案，保證不復發
尼瑪這也太全面且真實了嘛。
大型翻車現場也不過如此。
饒是臉皮厚如顧彬都感覺到麪皮發燙
“很嚴重？”
宋芊芊譏諷：“是挺嚴重的。不住院喫上半個月藥，醫院的門都不願朝你們開。”
“呵呵！”
顧彬乾笑了下，立刻指着手機屏幕上嚴肅道：“網上的都是庸醫！嫂子，你可別信度娘，我這個活生生的主任醫師、咱大海成最年輕的副教授就在這，你得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