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自從吃了秦清的藥,精神不錯,太陽好的時候,皖姑姑陪着皇太后去御花園轉轉。
初春,慈寧宮的擺設花草,都煥然一新。
皇太后拿着剪刀,在窗櫺下修剪盆栽。
秦清進來的時候,皖姑姑接過剪下的枝葉,小心翼翼的收着。小宮娥端着茶水,立在不遠處候着。
她嘖嘖了兩聲,這才叫生活。
原本想着讓老人家出頭,有些不地道,如今看來,還是活動活動比較好,‘獨樂了不如衆樂樂’,大家都身在水深火熱中,纔好。
來時心裏那點內疚,煙消雲散。
“這盆景真不錯。”秦清湊上前,原本斜枝旁出的枝葉,如今被修建的乾淨利落。
皇太后擡眼,面色紅潤,原本渾濁的目子,清亮不少:“閒王妃怎麼有時間進宮。”
秦清聞言,努了努嘴,得,還氣上了。
她接過皖姑姑手裏的東西,討好的上前解釋:“老祖宗是知道的,老九每年這個時候都犯病,身子冷的宛如置身冰窖,好在城外的莊子上有溫泉,我最近陪老九治病,才進宮少了些。”
見皇太后肉皮鬆快了不少,她繼續表忠心:“不過,老祖宗放心,孫媳一直想着您,這不,聽說老九進宮見皇上,我便跟過來看您。”
皇太后嗯了一聲,皖姑姑伸手小心的接過剪刀:“還算你有良心,老九的身子怎麼樣。”
“好多了。”
“沒法根治好?”
秦清有些爲難,誆皇上他心裏沒有半分內疚,可皇太后這,她咬着脣,脫口道:“有是有,不過時間要久些。”
這宮裏到處都是眼睛,保不齊慈寧宮就有,還是謹慎爲好。
不說不好,也不說好,反正有她在,厲修寒多活幾年也在情理之中。
孃胎裏帶出的毒,哪有那麼好治。
厲修寒在醫仙谷呆了三年,才勉強壓制,又喝了自己小半年的血,着實不易。她對皇太后也沒撒謊,的確時間很久。
皇太后扶着皖姑姑坐下,接過小宮娥遞上的帕子,邊擦手邊道:“嗯,有你在,老九也能少受些苦。”
看得出,皇太后是真心疼厲修寒,無奈,她已老,又不是御醫,很多事情有心無力。
見秦清出在哪發呆,皇太后看了眼皖姑姑,皖姑姑向身後擺擺手,宮娥都退出內殿。
“老九進宮,可是爲了藏屍案?”
秦清回神:“嗯,人抓到了,對所有罪行供認不諱。”
皇太后依在憑几上,點點頭:“老九自小聰慧,若不是身子不好,定能爲皇上分憂。如今歷練歷練也好,總在府裏悶着,在憋出別的病來。”
秦清坐在矮几另一側,給皇太后沏茶:“還是皇祖母想的透徹,我是個眼皮子淺的人,就知道拉着他往外走,這不在別院喫喫喝喝,都胖了二斤。”
皇太后輕笑兩聲:“你這丫頭,心思純良,沒那麼多彎彎繞繞,又知趣懂禮,老九有你在身邊,開懷不少。”
“哈哈,誇你兩句,你還得意上了。”皇太后點了點秦清的額頭,隨即感嘆:“老天待老九不薄。”
秦清聽得出來,這是在誇她,也不敢太過得意忘形,眸底精光閃過,抱怨道:“老天爺薄不薄我不知道,反正我這不厚,本想着在別院度個假,結果這事一樁接一樁,就沒消停過,這不,來前,大嫂還派人過來,讓我過府。”
皇太后嘆了口氣,接過話:“你大嫂爲人和善,聽說病了,這會子叫你過去,估計是想讓你瞧瞧,都是妯娌,你雖不掛醫,可名聲在那,能治順手就治了。”
秦清淺笑,柔荑的手摩挲着茶杯的邊緣,自言自語道:“聽聞宮裏的御醫換了不少,孫媳這點本事,可不如太醫院。”
皇太后托杯的手一頓,看了秦清一眼,心裏瞭然,皖姑姑識趣的推到殿外守着。
一時間殿內只剩兩人。
“說吧。”
秦清斂下剛纔的嬉笑,正色道:“孫媳想着若是小病,大嫂又何必找我,逼問來人,才知道,大嫂染了。”她頓了一下,觀察皇太后的神色,撿起神態自若,才繼續說道:“大嫂染了***。”
啪……
茶杯觸碰矮几清脆的聲音,在靜謐的內殿,異常尖銳,聽的人心一顫。
那張慈愛滄桑的臉上,出現一絲裂縫:“你可問清楚了?”
秦清無奈的點頭:“是大嫂身邊的丫頭說的,差不了。”見皇太后沉思,她試探的說了句:“估計御醫也知曉,只是……”
只是被收買,只是存了僥倖心理,只是怕死。
“哼,這些不知天高地的老東西,本宮看是安穩日子過多了,膽子小,怕死。”皇太后沉下臉,渾濁的目子泛起一股幽光,那是上位者的謀算。
這話,秦清不好說。
也不能怪御醫,誰不怕死。
秦清看着皇太后臉色從溫怒到詫異如今面色如常,心裏着實佩服。這麼大的事,幾個喘息,便能調整好心態,厲害啊。
皇太后自知剛纔失禮,乾咳一聲,端起茶杯道:“還查到什麼,一併說了,別讓哀家問。”
秦清把厲修寒調查的結果,一股腦倒出來,然後規規矩矩的坐在一側,等着皇太后發話。
“西橋?那邊可是貧民窟?”
“是,帝都有一半的百姓定居在西橋。”
秦清暗中觀察皇太后的臉色,不敢放過任何一個眼神。
皇太后平日慈愛,溫和,很少動怒。她摸不清皇太后的脾氣,不管貿然開口。
前有扶皇上登基爲帝,後又助皇上評定內亂,這樣的人,沒幾分手段和心機,不會笑道最後。
在比自己聰明的人面前,還是老實點好。
內殿內,落針可聞,初春的暖風,輕拍着窗棱,似歡愉似低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