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主僕二人,一前一後,往前面不緊不慢的走着。
走在宮廷的御道之上,朱棣微微轉頭對一旁的曹正淳說道。
“一會兒本王進去赴宴,你也別閒着,打探打探最近太子爺都和什麼人來往。”
“老奴明白!”
曹正淳應聲答道,立即又藉着這個功夫,衝燕王朱棣問道。
“殿下,容老奴斗膽提醒一句,這宴會之上,殿下萬萬要留一個心眼。”
朱棣點點頭:“往日的家宴,也只有老大能和老爺子他們一桌喫飯,今日獨獨把本王這個外人叫上,肯定有別的事兒。”
燕王朱棣說到這裏,臉上難免流露出落寞的神情。
王稱“孤、寡”,這“孤、寡”二稱,想必有他的來頭。
很快,兩人便行進到坤寧宮殿外。
曹正淳于此處,便止步不前,恭敬的候在一旁。
燕王朱棣望着偌大的宮門,信步往內走去。
對於這坤寧宮,燕王朱棣倒也並不陌生。
除了和徐達大將軍南征北戰而外,朱棣在被封王之前,更多的時間是留在了馬皇后的身旁。
所以對於將自己視如己出的馬皇后,朱棣的心中,時刻都懷着七分的敬意。
走進坤寧宮,燕王朱棣遠遠便望見坤寧宮的正殿之上,擺放着一張加大號的八仙桌。
一羣熟悉的身影,圍坐在八仙桌邊上。
仔細看去,坐在主位上的,自然是洪武皇帝朱元璋。
在洪武皇帝朱元璋旁,左邊坐着馬皇后,右邊坐着太子朱標。
順着馬皇后的位置往下,分別是女諸生徐妙雲和常遇春長女,常穎兒。
看到這裏,燕王朱棣已經快步走上前。
對着馬皇后和朱元璋,躬身行禮。
又對着太子朱標,微微拱手,表示問候。
太子朱標則是立即起身,畢恭畢敬地回了一禮。
朱標這老大哥的風範,拿捏的死死的。
見朱棣前來的徐妙雲,臉上則是止不住的洋溢起笑容。
如果不是馬皇后請她前來共赴家宴,恐怕被禁足於府上的自己,得有十天半個月,難再見到朱棣哥一面。
朱元璋看着來遲的燕王朱棣,臉上雖有一絲慍怒,但也並未發作。
伸手扯開自己剛剛獨臂抱過來的大罈美酒,並開口道。
“來了就坐吧,咱們一家人也有段時間沒坐在一起喫過飯了。”
燕王朱棣上前,在太子朱標的身旁緩緩落座。
看着眼前的場景,朱棣的鼻翼間一時有些發酸。
朱元璋說的,有些時間沒坐在一起喫飯,這句話其實並不準確。
像這樣的場合:
馬皇后、朱元璋和太子朱標都在場的飯局,燕王朱棣從出生到現在,這還是第一次參加。
如果不是因爲某些特殊的原因,導致這場飯局的必要性。
理論上來講,朱棣這輩子也許都沒有資格和皇帝、皇后、太子這些人,坐在一起喫飯。
雖然都是洪武皇帝的兒子,但這兩人的身份卻天差地別。
看着眼前的一幕,燕王朱棣的心中更是激起了千層巨浪。
洪武皇帝朱元璋倒並沒有留意燕王朱棣臉上的神情。
在扯開大紅色酒封后,朱元璋豁然起身,一把將酒罈子抱起,抓出三隻陶碗,放在身前。
將懷中的酒罈輕輕一斜,壇中的美酒便嘩啦啦的往陶碗中倒去。
爲了準備這場像樣的家宴,馬皇后將所有的碗筷器具,都換成了尋常百姓家常用的陶碗、竹筷。
桌面上擺放着的菜類,也是自己平常做給孩子們喫的。
單單這兩點,足以見馬皇后對這場家宴的重視。
三大陶碗很快便被美酒裝滿。
朱元璋將其中一隻陶碗,遞給一旁的太子朱標。
見父皇親自給自己倒酒遞酒,朱標一時間表現出受寵若驚的模樣。
霍然起身,將身子重重的彎下,雙手捧上前,接過朱元璋遞上來的酒碗,嘴裏朗聲說道。
“兒臣多謝父皇!”
接過酒碗的太子朱標,畢恭畢敬的將盛滿美酒的陶碗放在自己身前,小心翼翼的坐下。
言行舉止,極富禮節。
面對洪武皇帝朱元璋的遞酒,燕王朱棣只是伸過雙手接住,嘴上掛着一句謝父皇,也不知道有沒有被朱元璋聽到。
這盛滿美酒的陶碗在交接之際,父子二人四目相對。
一旁的馬皇后感到氣氛有些不對,連忙打着圓場。
笑着對自己身旁的兩位姑娘說道。
“咱別管他們,他們幾個大老爺們喝他們的,咱們趕緊喫菜。”
馬皇后說着,並且率先拿起竹筷,往徐妙雲和常穎兒的碗中各加了一些菜。
兩位姑娘這才端起碗筷,舉止優雅地品嚐起來。
朱元璋撤回和朱棣對視的目光,仔細的打量着端在手中的陶碗,心中竟泛起些許的回憶。
回想當年,兵戈鐵馬的軍旅生涯,次次喝酒都是用的這種陶碗。
做了皇帝以後,生活是精緻了。
可是大碗喝酒,大口喫肉的機會,卻是越來越少。
洪武皇帝端着酒碗看了一會兒,舉起手中的陶碗,衝太子和朱棣開口問道。
“你倆知道,這酒是怎麼釀的嗎?”
太子朱標和燕王朱棣,下意識用餘光互視一眼,心中大概知道,老爺子要借題發揮。
兩人便也默不作聲。
見二人閉口不言,朱元璋端着手中的陶碗,繼續開口說道。
“酒是糧食釀的,糧食是老百姓整日面朝黃土背朝天,汗珠子掉地上摔八瓣種出來的!”
洪武皇帝朱元璋一口氣說完,扯着喉嚨將杯中的美酒一飲而盡。
即罷,一隻厚重的大手將陶瓷大碗重重的按在桌面上。
啪!
一旁坐着的馬皇后,連忙伸出左手,從桌子底下扯了扯朱元璋的衣袖。
太子朱標低着腦袋,一言不發。
而坐在太子朱標身旁的燕王朱棣,這時依舊是端着的身子,兩眼直直的看着洪武皇帝朱元璋。
看着眼前的朱棣,洪武皇帝朱元璋漫不經心的開口說道。
“老四,文淵閣的事兒,你給拿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