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文淵閣被毀，其他法子看來一時半會兒也行不通，只有重建一條路可走。”
朱元璋點點頭，但語氣中夾雜着些許不耐煩說道。
“咱知道只有重建，但重建最大的問題就是銀子！咱是問你如何搞錢？”
燕王朱棣當即用餘光輕輕瞟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太子朱標，隨即正聲言道。
“若是這次能夠大力掃除貪官，將朝廷上貪污腐敗的大臣們，全部革職抄家，那將會是一筆不菲的收入。”
洪武皇帝朱元璋，此時正聽得津津有味，燕王朱棣隨即將話鋒一轉，繼續說道。
“但是！這大明朝開國已有多年，朝廷上的政治關係早已盤根錯節，各部官員極其複雜。要想將這些貪腐官員一併拔起，那就不得不用鐵腕手段，雷霆滅之！”
坐在主位上的洪武大帝聽到這裏，連猛的點了兩下頭，扯着洪亮的嗓門說道。
“這個不用怕，咱別的本事沒有，就是手段硬！錦衣衛放心大膽的去幹，只要有證據，朝廷上的貪官污吏有多少抓多少，一個都別放過！”
朱元璋的話有如洪鐘貫耳，使人聞之，不寒而慄。
坤寧宮內，一時間出了迴音，再無其他。
朱元璋一語落下，這才緩緩將目光看向一旁的太子朱標，徐徐問道。
“太子爺，你也來拿個主意。”
太子朱標當即衝朱元璋恭敬的拱了拱手，一本正經的說道。
“兒臣有一主意，不知是否妥當。”
主位上的朱元璋，當即將右手一揚，抓起桌上的陶碗，開口說道。
“但說無妨！”
得到朱元璋的許可，朱標這才畢恭畢敬的說道。
“依兒臣之見，咱們可以籌募錢糧。”
朱標此話一出，洪武皇帝朱元璋當即神情一亮，急忙追問道。
“你給咱仔細說說，如何籌措？”
坐在次位上的太子朱標，將身子坐得更直了，認認真真地向洪武皇帝彙報道。
“我們可以以朝廷的名義，向民間的商富借錢，以朝廷的名義作出籌碼，他們也不怕我們不還錢。”
太子朱標說道到這裏，還不忘留意着洪武皇帝朱元璋臉上的神情，這才繼續說道。
“待到明年稅收上來之時，朝廷再還給他們便是，如此一來，方可解文源閣重建銀兩的燃眉之急。”
飯桌上的三名女眷，聽到這裏也微微怔住了神，不過沒有更多的表態。
雖然她們可以在同一張桌上喫飯，但除了馬皇后，還沒有人有資格在這樣的場合插嘴說話。
聽完朱標的話，洪武大帝端起桌上的陶碗，往嘴裏咕嚕灌了一大口酒，雙目放神的望着前方，沉思着。
既沒有反駁，也沒有贊同。
見洪武皇帝朱元璋沒有說話，太子朱標繼續開口道。
“兒臣還以爲，四弟方纔所言，頗有不妥。”
太子朱標說話之際，並沒有轉頭看燕王朱棣的神情，而是畢恭畢敬地衝着洪武皇帝朱元璋繼續說道。
“如今的朝廷官員之中，大多是當初一同起家的老臣，相互之間本就比較熟絡，加上人情世故，彼此之間互相送些禮物，是難免的事情。”
“倘若因此大規模牽涉出來，恐怕朝堂之上大半的官員都得空缺…”
但話已至此，朱標也只得硬着頭皮說下去。
“更何況，此次重建文淵閣所需銀兩金額巨大，就算在朝堂上嚴抓嚴打貪官，把他們的家底全部抄沒充公，相對於文淵閣的需求，還是遠遠不夠的。”
太子朱標心裏比誰都清楚，洪武皇帝對貪官污吏一向是零容忍。
只要自己開口替朝中那些貪墨的大臣說話，必然會受到洪武皇帝的不滿。
可是倘若真的任由錦衣衛將朝廷中的大量官員查冊到底，那着洪武一朝的文官武將，就得來個大換血，這是太子朱標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但在權衡利弊之下，太子朱標依舊選擇了力保朝中大臣。
原本端着陶碗喝酒的燕王朱棣，聽太子朱標將話說完，這才緩緩放下手中的陶碗，輕輕抹了抹嘴脣，神氣自若的開口說道。
“貪官污吏的錢不夠，但起碼能解燃眉之急，蒼蠅再小也是肉，總比一分沒有的好，不是？”
聽到這話的太子朱標，當下臉色一沉，一言不發。
燕王朱棣繼續說道：“以朝廷的名義向民間籌募錢糧，這和搶沒有什麼區別。”
聽到這話，飯桌上的所有人都爲之一驚，紛紛擡起頭，齊刷刷的看着燕王朱棣。
就連臉色黑沉的太子朱標，也微微將頭擡起看向朱棣。
朱棣沒有理會衆人投來的神色，繼續不慌不忙的說道。
“以朝廷的名義向民間的商人籌募錢糧。試問一下，有誰膽敢不籌募？”
“咱們朝堂之上，本意是向商人貴賈借錢，待到來年，稅收收上來，再還給他們。”
燕王朱棣說道，這裏兩眼直直的看向洪武皇帝朱元璋，開口說道。
“可是父皇想過沒有？手底下的地方官會不會藉着這籌募的名義，大肆斂財？”
朱元璋看着眼前侃侃而談的燕王朱棣，閉口不言雙眸之中，皆是嚴肅的神情。
朱棣繼續說道。
“而民間那些商賈貴人，地主、員外，又怎會白白承受這批無故流失之財？他們定會加大對老百姓的剝削！所有的負擔，最終都將轉移到老百姓身上去！這不是搶又是什麼？”
燕王朱棣說到這裏，情緒一時有些激動，不顧禮儀，繼續高聲說道。
“到時候天下的人就會罵咱們！他們不會罵文淵閣爲什麼會失火。”
“他們會罵朝廷！會罵陛下！罵陛下是個昏君！是個暴君！”
燕王朱棣聲音越說越大，嗓門越來越高，坤寧宮除了朱棣的聲音，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用餘光瞄向洪武皇帝朱元璋。
此時朱元璋的一張飽經風霜的國字臉，已經暗沉下來，臉色極其難看。
一旁的太子朱標，當即伸手重重拍在桌面上，衝着燕王朱棣呵斥道。
“老四，你怎麼和父皇說話的？”
隨着太子朱標的一陣呵斥，原本已經面色大怒的朱元璋，此時也重重的將巴掌拍在桌面上，隨即臉色一變，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哈！”
“罵的好，罵的好！你今天不罵，明天就有老百姓罵！老四啊，你今天可是給咱罵了個醍醐灌頂，罵出個朗朗乾坤！”
砰！
朱元璋又是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桌面上，高聲開口道。
“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