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蕪在沉時楨面前,尚且可以用童言無忌來圓過去。若在其他人聽來,阿竹這一聲爹可不知得掀起多少風浪。
“梅兒,以後見了幽王殿下一律行禮稱殿下,阿竹若是再犯你一樣擰他的耳朵。”文蕪住進幽王府就是爲了安寧,可不想因爲得罪了人而再惹麻煩。
幾人被安置在一間大屋內,牀榻還備下了三張,分明就是給文蕪他們一家四口準備的。
文蕪將菊兒安置榻上,讓梅兒跟那婢女去外面打些清水來。
“對了,娘,我想起一件事要告訴你。”阿竹撲到牀榻邊,一雙圓碌碌的眼裏閃着微微詫異。
他掏出一個皺巴巴的布袋,從裏面抽出一張更是滾皺,已經摺疊好的紙條。
“在娘入宮以後,阿香姐姐曾來過我們家。說是娘讓她來取些普羅花,做成藥丸子方便給小妹服用。當時我跟梅兒姐姐沒多想就讓她進來了,也告訴了她普羅花藏着的位置。”
阿竹晃了晃手裏的紙條,攤開來亮出上面的字:“但是阿香姐姐掉了這個東西,我不知是什麼便留下來,想着哪天還給她,誰知道阿香姐姐就……”
文蕪心中一驚,接過那紙條一看,但見那上面就寫着五個字。
此女必殺之。
字字透着看不到的殺氣,文蕪更是眸光顫動。
即是給阿香的,那這紙條中說的此女十有八\/九就是她自己。阿香並不是在不情願的情況下被收買,也並非對那香囊裏的藥材一無所知。
她知道那些藥材有毒,也知道她會進宮去伺候太后,沉時楨從她屋中搜出來的錢財都是她自願收下的。那兇手不知阿香會不會得手,所以纔給了她這紙條,讓她準備失手後的辦法。
“娘,這上面寫的是什麼啊?”阿竹看不清那上面已經扭曲滾皺的字,瞪着兩個圓圓的眼睛,好奇而又狐疑。
文蕪連忙將紙條摺疊起來,眸光輕動:“沒什麼,就是問一些食譜的做法而已。阿香姐姐臉皮薄,不好意思開口求教,所以才寫了這幾個字來詢問。”
好在這上面的字跡已然模糊,阿竹這小子看不出來,不然還不得讓他好幾天睡不着覺。
“這紙條上寫着的定然不是好東西。”阿竹噘起了嘴,“阿香姐姐在幽王府的事我都聽說了,趙大嬸常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阿香姐姐傳說是故意自盡,她上回來我們家肯定沒好事。說不定小妹的藥材被偷,都是她跟人勾結起來乾的。”
文蕪心驚,猛然敲了敲他的小腦袋:“你這是街邊的小人書看多了吧,竟會胡扯這些東西。這幾日在幽王府中,你不要隨意做東,再悶也得忍着,知道嗎?”
王府重地,有很多地方都是不能去的。阿竹這小子平日又喜歡跟村子裏的孩子去探險,要是不警告他,明日他就該往那最不該去的地方去了。
“這個紙條的事你且不要說,連梅兒姐姐也要保密。”文蕪將紙條收起來,對阿竹是千叮萬囑。
文蕪哭笑不得。
一切安置好了以後,梅兒阿竹兩個孩子都開開心心地在各自的牀榻上午睡。
高牀軟枕,讓他們一躺下就睡得香甜無比。
文蕪見三個孩子都睡了,走到窗邊取出那張紙條,攤開再次小心翼翼觀察着。
那紙張是白潤紙,不是尋常百姓家能擁有的東西。可見以此紙張來書寫的人,必定是達官貴族。
字跡重頓無鋒,這寫字的人手上勁力雄渾,該是學過些武藝的男人,並且心機無比圓滑。若是字如其人,此人是個非常善於僞裝的小人,要想發現他的端倪並不容易。
文蕪眸中一動,想要查出寫出這等字的人,只有靠他去查了。
她看了看牀榻上的三個孩子,給他們掖好被子後,讓慧兒領着她去找了沉時楨。
“這紙條是宮中御用的白潤紙。”沉時楨接過紙條,觸手一瞬就已辨明瞭紙質。
文蕪心中咯噔,果然她猜得沒錯,此人身份並不一般。
“但是這字寫得蒼勁有力,明顯就是個會武的男人。在宮中想謀害我的人,莫非是……”
剩下的話文蕪不敢說。
爲了保護帝王皇子的安危,宮中太監是不允許習武的。在召集人的時候都會檢查身子跟手腳,發現任何一點習武的痕跡都不會允許通過。
給太后下毒的細作定不會武,不然他絕對進不了宮。能用上宮廷御用白潤紙的人,必然是個主子。
皇宮中,主子身份的男人除了帝王,其餘就是皇子親王!
“光憑字跡無法確定此人會不會武,有些手勁大些的男人,寫起字來,力氣也不小。”沉時楨抖了抖手中滾皺無比的紙條,那些字也都難以看清深淺來了。
“但是這種白潤紙,宮中親王皇子都已經不用了。”
此紙細緻柔滑,寫起來就如在豆腐上滑過。很多親王貴胄都不喜歡這種筆下無澀滯的感覺,筆鋒極其容易走偏,在選擇貢紙的時候都不會用這種紙。
“即是親王皇子不用,那還有什麼人會用這種紙?”文蕪聽見這麼說,那嫌疑人便排除了一半。住在宮中的文臣武將不少,他們也未必不是別人的走狗。
沉時楨眸光暗沉,冷道:“雪妃。”
他二指輕輕摩\/挲着紙張,放在鼻下嗅了嗅:“雖然這紙已被阿竹撿到多時,但這上面還是殘留着淡淡的薰香。宮中的皇兄弟都不會薰香,文臣武將更不敢在宮中作此享樂之舉。”
聞言,文蕪將那紙條猛然奪過,也是深深嗅了一口。
恍然間,她眸光微顫。
雪妃曾單獨來找過她好幾次,身上的香氣與這紙條上的,幾乎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