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相府食材都很珍貴，你可不能亂拿啊。”
說話的是個頭戴白色方帽，鬍子梳得乾乾淨淨的男人。
文蕪見他衣着整潔，跟那朱老三全然不同，也是輕聲道：“來廚房裏做糕點是你們相府夫人吩咐了的，當時她也沒點明要我做什麼糕點，這難道不是默認了食材隨我挑選？”
堂堂丞相府，總不至於還吝嗇一點食材吧。再說了，食材的錢都是賬房支出來，對這些大廚而言好像也沒什麼損失。
那廚子擠了擠眼，瞟了一眼朱老三：“姑娘，並非我們不讓你挑選食材，那朱老三是夫人表姑的外甥。你若是做熱菜將他給贏了，他顏面掃地，遭殃的只會是我們。”
大戶人家裏的每一個角落都少不了明爭暗鬥。
作爲主子的親戚，那在府中就是可以橫着走。文蕪算是知道爲什麼朱老三會這麼蠻橫了，也知道伙房其他下人只敢用調侃的方式來諷刺他。
“堂堂正正的比試，匿名而行也不會有人知道輸贏，大廚不必擔心。”文蕪不知這些廚子在擔心什麼，朱老三如果真技不如人，那丟人現眼的也是他。
再者，他已經將門給關上。外面那些看他不順眼的小廝們都被隔絕門外，只要他不說，自己不說，這些大廚保密。那湯羹端出去，外人誰也不會知是他們誰的手藝。
“憑姑娘那和麪的手法，我們都知你的廚藝定在朱老三之上。但是你若把他贏了，那見了他糗事的我們，只怕在相府裏要倒黴不說，只怕都要丟了飯碗。”大廚擠了擠眼，身後的幾個廚子也都是面露難色。
文蕪恍然也是明白過來。
作爲夫人的親戚，朱老三如果被見了醜態，心裏定然不服。這些廚子又知道他落敗，他心裏定會忌憚他們。
爲避免自己落敗的消息傳出去，他肯定會想方設法報復這些廚子，甚至將他們逐出相府以絕後患。
“相府裏，每個廚子所用的食材都是固定的。姑娘，對不住了。”大廚無奈搖了搖頭，將那大木鍋蓋取走，讓身後的人將一些好的食材通通撿走。
文蕪也不想讓他們爲難，只道：“留些豬肉跟竹筍，可好？”
這是尋常百姓家最常見的食材了。
廚子們也不忍心看文蕪被欺負，他們看了一眼身後的朱老三，見他正認真做菜，馬上也是挑了幾塊鮮肉跟竹筍出來。
兩個高人之間的比拼，其他廚子也都是坐在一邊觀看着。他們的目光更多的是落在文蕪這邊，不停地感嘆着她的刀法。
文蕪抄起兩把菜刀，有節奏地對一塊鮮紅的肉排切剁着。
她左手利落迅猛，幾乎是用比眨眼還快的速度落刀，乍看上去只有一道白色的影子。右手配合着交替切下，但時不時還會將刀翻轉過來，用刀背狠切幾下。
如此循環往復，那畫面都是極具有觀賞性。
其餘廚子連連點頭，彼此之間沒有交談。他們眼睛都不想眨，生怕錯過了這令人驚豔的刀功。
文蕪將肉塊切成了肉末，用調料揉\/捏和味，再以麪粉生粉等揉\/捏成龍眼般大小的丸子。
她將這些丸子裝在陶瓷碗中，用蒸糕點的蒸籠，稍微做了一下簡單的預熱。
“這是生怕肉丸子老了，所以只燻蒸了片刻？”大廚有些看不懂了，眯了眯眼繼續往下看。
所有廚子都以爲文蕪會繼續料理肉丸子，但她卻將裝着陶瓷碗的丸子放在一邊蓋起來，反是開始洗着邊上的兩支竹筍。
這一舉令廚子們都是發出了詫異之聲，彼此面面相覷，誰都不明白文蕪怎的竟將最主要的肉給放到一邊了。
別說是廚子，就是隨便抓個學徒都知道那湯羹最重要的乃是其中的葷類。
文蕪沒有被邊上奇怪的聲音給打擾，滿滿開始處理竹筍。
不多時，肉湯的香味漸漸在廚房內升起。
“鵪子羹乃是老子家傳手藝！今兒百官宴有親王來臨，那老子就露一手吧！”朱老三將鍋蓋打開，白煙繚繞。
一種特殊的肉香味撲鼻而來，不到片刻就傳到了另一頭的文蕪那邊。這麼甘醇的味道，她一聞就知道是好湯。
此時，她也是撤了火。
“誒，你這女人怎用的是紫砂煲？”朱老三在完成自己家傳手藝之後，也是得意過來看文蕪做了什麼。
這一看卻發現她用的煲湯之物不一樣。
“紫砂煲鎖水保溫，有何不可？”文蕪見這紫砂煲就放在竈臺上，那大廚也沒說不讓她用，她便直接用了。
朱老三說不出話來，他們比拼廚藝是比手上功夫。至於用什麼刀，用什麼鍋碗瓢盆，那都是小事。如果在這些地方吹毛求疵，那他定要被笑話。
“百官定是已經久等了，可以開門讓小廝傳菜了吧？”文蕪走到那緊閉的廚房門前，回頭看了一看朱老三。
這門是他關的，在這廚房裏又是他說了算。那開不開門，自然也得給他幾分薄面。
“你們大小姐不通廚藝，她應該只說了讓掌廚將我比下去，並未說用什麼方式。這湯羹她會以爲都是你做的，只有糕點是出自我手，掌廚不用擔心落敗。”文蕪想也不用想，都知道沈淺淺在暴怒之下的吩咐不會那麼詳細。
朱老三面色一紅，怒火又是竄上來。
他大步走到房門前，雙手一拉就是將兩邊的門都打開。
“老子走遍大江南北，學了各地特色廚藝，怎會輸給你這麼個黃毛丫頭！你等着！到時候輸了可別哭鼻子！”朱老三朝着門口怒喝一聲，幾個小廝便匆匆忙忙走來將兩人的湯羹傳出去。
文蕪望着自己的那份肉丸竹筍湯，嘴角勾起一抹神祕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