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穹兩次來訪都沒有點過一道菜,正是將自己放在了一個最合適的朋友身份上。
若是他沒猜錯,幽王殿下在意的是他跟文蕪之間的身份關係。
“難怪白公子府中門客無數,這般禮遇待人,竟是對一個小小\/廚\/娘都如此得體。”楚子雁挑眉輕笑,話語中帶着幾分異樣。
白穹不知他是在打趣還是在故意諷刺,只是報以一笑,什麼話也沒說。
這時候多說多錯。
飄香四溢,漸漸瀰漫至樓下。也正是因爲這一抹香味,讓緊張的氛圍稍稍緩和了些。
臺階上傳來一人的腳步聲,文蕪親自端着食盤走下來。
“酸梅蒸排骨,玉糝羹,殿下且慢用。”
白瓷碗中裝着的食材小巧而精緻,排骨上淋着點點青白蔥花,跟紅色酸梅相互掩映,說不出的相得益彰。
玉糝羹通體如牛奶般潔白,表面的米糊如凝結了一層如霜雪,看上去晶瑩剔透,似是還淡淡泛着微光。
對親王殿下用這等小份的碗碟,也只有文蕪的擺盤能讓其看起來不顯小氣,反而還明豔端莊。
“光嗅着味道就知是絕頂美味!”白穹眸光清亮,心中大爲震撼,這是他走遍天下都未曾見過的綺麗美食!
黃掌櫃等人都是行家,一見這色香,就已是忍不住流口水,也都暗暗發出了讚歎之聲。
“此酸梅乃青竹梅上所採,生津止渴,清肺理氣。幽王殿下常年在外奔波勞碌,此物最是滋補。”文蕪將那包着酸梅的排骨推到沉時楨的面前,距離他稍微近些。
她知道,這人總是會犯怪脾氣,要不將他伺候好了,還不知會說出什麼冷言冷語來。
“那玉糝羹呢?”白穹禁不住問道,“既然姑娘如此體恤殿下,想來另一道菜也是爲他精心製作的吧?”
他將精心製作四字故意咬得重了些,嘴角不自覺勾起一笑,眸中閃出一點狡黠。
沉時楨也是微微擡眸,等着文蕪的回答,目中甚是在意。
“芋艿補氣養神,大米更是百姓們日常必備之物。殿下爲天下百姓謀福祉,定是憂思繁多,難免肝鬱氣結。民女在其中加了柴胡當歸茯苓,可疏肝健脾。”文蕪輕聲解釋。
藥膳本就是她最拿手的,既然沉時楨已嚐遍美食,那就只有給他以滋補爲主,在風味上儘量滿足他這親王之口。
“這麼說來,兩道菜還真是爲幽王殿下做的。”白穹故意長長嘆息搖頭,“看來在下跟文姑娘的交情還不夠,只嘗得這一份簡單的粉蒸肉,裏面也沒個讓在下補氣安神的藥材。”
文蕪蹙了蹙眉,嗔怪地瞥了他一眼。
大庭廣衆之下,這種話怎能渾說。
但是白穹佯裝沒看見那責怪的眼神,繼續高聲道:“不過文姑娘怎知殿下這些日子奔波勞碌,官府中人做事向來都是隱祕而動,從不會驚動百姓的?”
早在太后投毒一案前,阿竹就遭了聶藺洲綁架。在這危機關頭,是沉時楨出面救了他們母子倆。
但是以聶藺洲那小人的性格,定會咬住沉時楨不放。在這之後他定是也費了很多功夫撇清二人的關係。
在這之後她就捲入了太后投毒一案,其中錯綜複雜,更是讓沉時楨險些背上了威逼民女,逼迫其自盡的罪名。
回頭想想,她之所以能得到信任給蓉太子妃安胎,定然也是沉時楨在其中游說了皇帝。不然不等雪妃招來那假的杏紅春手,皇上也會另尋能人來代替她。
一個月來的曲折,都是沉時楨在暗中相助。
哪裏是奔波勞碌四個字可以說得清的。
“殿下英明神武,大江南北誰人不知。”文蕪轉身徑直看向白穹,眼裏已是有了警告,“白公子,我不是那等在閨房裏繡花,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無知婦孺。”
言外之意就是,我也不好惹,你小心些。
白穹挑眉輕笑不語,這時候也無需再多說什麼了。
“芋艿當歸茯苓都不是便宜的東西,你是從哪弄來的?”黃掌櫃忽而覺得有些不對勁,這店鋪纔開張兩日,她不可能有這麼多的本錢。
文蕪冷瞟了黃掌櫃一眼,冷道:“昨日我自己上山採的。”
山上的藥材食材都很多,別說是當歸茯苓,就是人蔘靈芝都能採得到。
諸位掌廚都是大驚,他們從未想過那山中食材甚多,只要願意去尋根本就無需耗費多少成本。那花蟲鳥獸,只要想辦法,總歸是可以弄到手的。
“這玉糝羹清甜可口,色澤比羊奶還白,當真是色香味俱全了!”在衆人說話期間,楚子雁已是忍不住食指大動,偷偷嚐了一口那放在稍微遠處的玉糝羹。
文蕪點頭頷首:“楚公子謬讚了,要說做菜,蘇樓裏的掌廚勝我十倍。”
宮中御廚調\/教出來的掌廚,還曾跟她討教過食譜。若是她說出來,黃掌櫃等人估計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
“俗話說得好,高手在民間。不然幽王殿下也不會前來此處用餐,姑娘的手藝就是一個字,絕!”楚子雁眸中欣賞之意毫不掩飾,起身朝着文蕪就是抱拳作揖。
蘇樓乃天下第一名樓,不只廚子,就是保鏢鐵匠,那手藝都是一等一的好。能得楚子雁這個掌櫃的衷心誇讚的人,天下間寥寥無幾,甚至可以說沒有一人。
黃掌櫃等人的臉色已是複雜萬千。
他們嚐了文蕪的手藝,心知天外有天,只不過不甘心屈居在一個女人手下。這才故意找了一堆藉口,說她壞了京都的規矩,逼着她關門。
但如今親王來訪,與他們這等平民同席,已是打破了這不成文的規矩。這些菜餚湯水他們也嚐了,確實是比他們要勝過不知多少倍,手藝上那是萬般不如。
蘇樓管事楚子雁如今都給一介民女行了敬佩之禮,他們又哪裏有臉面再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