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身之際,險些撞到一個人。
文蕪身形搖晃,忽而一隻手環住她的腰身幫她站定。
“累了?怎的這麼心神不定。”
深沉而又帶着磁性的嗓音,文蕪心中一驚,擡眸一看。
果然是沉時楨。
“你怎的不出一聲,這麼靜悄悄站在人身後。”文蕪壓低嗓音,小心看了一眼房屋,將沉時楨拉到稍遠的地方,省得驚擾了蓉太子妃。
沉時楨輕聲一笑:“看你站在門外大氣都不敢出,我又怎敢出聲。”
二人出了竹林,文蕪才放開了手,嗔怪道:“天下還有你幽王殿下不敢的事嗎,這是太子東宮,你怎麼進來的?”
深宮內苑,要進來都得經過重重搜身。尤其那太子妃安胎的地方,更是守衛森嚴,要說偷偷潛入絕對不可能。
“我乃是盟國親王,有周馥陛下賞賜的免罪金牌。別說深宮內苑,就是那金鑾寶座,我也上得去。”沉時楨亮了一下自己腰間閃爍的金色令牌。
文蕪心驚:“你怎會有周馥國的免罪金牌?”
這種東西曆朝歷代都有,但是得到的人寥寥無幾。
作爲異國親王,沉時楨怎會擁有。
“自然是靠戰功得來。”沉時楨挑眉輕笑,瀟灑俊逸。
當年他在軍營戰功赫赫,斬除的除了蠻夷,還有很多侵擾周馥國的流寇。
周馥國當時武防羸弱,軍將要麼年紀老邁,要麼年輕毫無經驗,被流寇耍得團團轉,根本沒有能戰鬥的大將。
就在沉時楨斬殺蠻夷歸國途中,偶然路過周馥國就遇到了這些流寇劫掠。他以一敵十,以車輪戰斬下流寇七名賊首,降服了三千流寇。
“那些流寇我沒有帶回去邀功,而是留給周馥陛下的一個小兒子。當時他讓這個小兒子領兵出戰。我就做了個順水人情,讓這皇子領了軍功。”沉時楨保住了周馥陛下的顏面,區區一塊免罪金牌根本算不得什麼。
文蕪挑了挑眉:“看不出來,你還會這一套。”
在她印象裏,沉時楨就是個軟硬不喫,黑白分明的人。
“這是爲了家國天下。”沉時楨悠然低語,“再說,我也不差這點軍功。”
當時的戰功足以讓他被封大將軍王,但父皇只是犒賞三軍,提拔了幾個老將軍。
“那你來東宮做什麼,要找司徒太子,你怎的不讓人通報?”文蕪也不知沉時楨在她身後站了多久。
“我是來找你的。”沉時楨牽起她的手,“接你回府。”
文蕪心中一跳,臉頰忽而涌出一股熱意。
“司徒太子接我進來的,你還怕沒人送我出宮不成,真瞎操心。”她也不掙脫,就這麼任由司徒襄牽着走。
“他送歸送,我接歸接。”沉時楨不顧東宮中護衛的虎視眈眈,就這麼閒庭信步走着,彷彿走在自家的後花園裏。
文蕪心頭暖意輕然,也沒有說什麼。
既然他有免罪金牌,那跟着他走便是。
回到府邸時,已經是過了丑時。街道\/上沒有一點光亮,唯有沉時楨馬車上的燈籠,透出微黃的光。
“司徒太子的人只能在暗處保護,而且也不能輕易出手。不然讓人知道你一個民女被人保護,定會更惹人心疑。”沉時楨微微掀開車簾,小心觀察了一下沿途。
“宮中護衛都是經過統一訓練,身手是可以看出來的。”
太子身邊的衛兵那更是數一數二。
用來保護文蕪,一旦真的出事,她被保護之後不會安全,只能是更引人注目。
“那照你的意思,保護我的非你跟長鳴不可了?”文蕪語調微微拉長了些,眼角偷偷瞟着沉時楨。
車簾輕輕被放下,沉時楨也是回頭,認真道:“你希望我保護你?”
文蕪連忙搖頭,見他這認真的眼神,看來是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開玩笑:“我希望殿下離我越遠越好,現在周馥國的人還有聶藺洲,那目光都在你身上。你照顧好自己,就是照顧我了。”
那天夜裏聶藺洲的話很詭異,似是隱約感覺到了沉時楨跟阿竹的關係。
爲了避嫌,在祭祀結束前,二人還是保持距離比較好。
“說的也是。”沉時楨暗暗蹙眉,“最近幾日聶藺洲都很消停,定是在謀劃着什麼事,但你不用擔心,我不會讓他傷到你跟阿竹。”
說起來,文蕪這幾年也確實沒見到聶藺洲,明明他們都被安排在這一座府邸裏。
“天色晚了,你還是早點休息吧。”沉時楨將文蕪送到房門前,“軍務府那邊我還要走一趟。”
文蕪深夜被叫醒,早已是睏意全無了。
眼看着天已灰濛濛亮,她索性\/也就挎着個籃子去尋個菜市場,看看周馥國的食材比起京都來要如何。
早在下\/榻府邸時,文蕪就已將路線地點問了個一清二楚。
然而就在她走到公道事,一輛疾馳的馬車從斜路口出衝出來,險些將她撞到。
“怎麼走路的!沒長眼睛嗎!”
馬車伕勒停了馬,粗魯吼叫,他的聲音比馬嘶還要尖銳。
文蕪心中一怒:“我好好走着公道,你從斜路穿處,還說我不長眼!”
那斜路略有些狹窄,根本就不是馬車能正常行駛的路。
這馬車伕明明就是抄了近道,不按規矩行駛,還敢大放厥詞。
“什麼人在外面這麼吵?”
車內穿出一個嬌柔的嗓音,只是微微帶了一絲倨傲。
文蕪眸間一動,這聲音怎的聽着那麼耳熟?
“啓稟縣主,是一個鄉下女人趕着投胎。驚擾縣主,奴才這就教訓她。”馬車伕抄起馬鞭就是跳下車,一臉橫肉已是殺氣十足。
周馥國天子腳下,文蕪不信還有人這般張狂。
但是,那馬鞭真就高高舉起,朝着她的門面揮舞下來。
啪!
地上灰塵肆起,刺耳尖銳的聲音劃破寂夜,讓人耳中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