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無眸光微冷,但也沒說什麼。
既然是紫玉縣主派來的人,她又怎麼鬥得過那位高高在上的千金?
“規矩如此,我無話可說。”文蕪看了一眼攤位上的瓦罐,默默開始收拾。
在周馥國境內,她若被陷害了也只能認栽。而且如果那害她的人真是紫玉縣主,也只有沉時楨能替她出頭。
在異國之地若親王殿下跟縣主發生爭執,只會讓天下嗤笑。
到時候別說沉時楨會得罪王侯將相,皇上也會給他重重責罰。
“姑娘,這人擺明就是無理取鬧。我們不必理會,再找十人品鑑即可!”孫竹珉不甘心,這些老百姓分明就是故意排外。
文蕪眸色已是黯然:“再請十個又如何,我這湯做得確實過熱,已是不合格。就是再有十個百姓叫好,我也不容許自己以犯錯的湯羹拿到參賽資格。”
別說是再請十個,就是再請百個結果都一樣。紫玉縣主的人,又豈止這大漢一個。
孫竹珉和王六對視了一眼,目中盡是無奈。
兩人也幫忙收拾東西。
但孫竹珉越想越不服,將那湯鍋摁在桌上,氣道:“這湯分明美味甘醇,憑什麼因爲熱了一點就給瞭如此差評!一碗湯難道冷熱比風味更重要?”
他氣得腮幫子鼓\/鼓,文蕪見了也不禁覺得有些好笑:“對頂級廚子而言,風味火候刀工,做出來的食物冷熱都很重要。沒能參賽也無妨,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孫竹珉眉頭緊蹙,慍怒道:“可是那大漢根本說不出姑娘湯羹的好壞,而且就他的面容來看,根本不是嫌棄姑娘的湯太熱,他甚至覺得很美味。”
文蕪一怔:“這話是怎麼說?”
方纔她忙着給街坊百姓們派湯,還真沒注意到這大漢是怎麼出現的。
孫竹珉冷聲低語:“他在怒斥姑娘的時候,那臉上根本就沒有多少厭棄之色,分明就是憤怒而已。”
聞言,文蕪更是狐疑了,這兩種情緒在那大漢身上有何分別?
“我和王六走遍大江南北,也喫遍五湖四海。我們是食客也見了很多食客,那好喫與不好喫的神色我們看得就跟喫過的美食一樣多。”孫竹珉耐心解釋。
“一人若喫到不喜歡的東西,除了一口吐掉之外,那五官都會縮在一起,尤其眉頭。”
孫竹珉指了指自己的眉心,低聲道:“那大漢的眉頭就沒有蹙起來,他只是歇斯底里地大叫。這哪裏是嫌棄姑娘的湯,根本就是故意來挑事!”
細節一說,文蕪也是恍然想起那大漢的神色。
確實,就如孫竹珉所言,那大漢對她就像是有仇一樣,一個勁地發怒。
不知道的,還以爲他是來討債的呢。
“其實那大漢將姑娘的湯喝個精光了!”孫竹珉指着地上被那大漢摔裂的碗,只有零星幾點湯汁飄灑在外,“而且,那湯過熱還是那小廝前來說的,並非他自己的想法。”
原來孫竹珉也看出那人是來挑事的。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文蕪輕聲低語。
此時,街道\/上的攤位都已滿布。香氣四溢,街坊鄰居都去尋別的好湯了,再不會來她這裏多看一眼。
“聽姑娘這語氣似是還有些不甘心呢。”孫竹珉瞧出文蕪的不忿,“若是如此,我們就去找仲裁。”
文蕪目中一驚:“仲裁?”
這等湯羹比試除了品鑑的百姓,居然還有仲裁?
“就在長街盡頭,有本朝司膳大人坐鎮。若是出現爭議,則可訓他代爲品鑑。”孫竹珉早將規矩打聽得一清二楚。
這種十人統一意見方能作數的比賽規則,難免會出現那麼一兩個人有意見分歧。如果廚子心覺是這二人口味刁鑽,他的湯足以拿到參賽資格,則可以請司膳大人做仲裁。
如果司膳大人嚐了湯,覺得合格,那此廚子即可參賽。
“這個主意好!”王六也憋了一肚子氣,忽而扯開嗓門大喊起來,“司膳大人,可比這些小老百姓識貨多了,我們這就去找他!”
話不多說,王六抱起瓦罐就往那長街盡頭去。
此時,已有幾個攤主廚子前來尋仲裁,但都是無功而返。
文蕪心中也有些擔憂,這司膳大人的要求或許比本朝的品鑑官都要刁鑽些。
輪到他們三人時,孫竹珉和王六都是憂心忡忡,生怕這司膳大人口味清奇,要求甚高。
湯羹呈出,文蕪小心翼翼遞上。
司膳大人捻鬚凝眸,先是輕輕嗅了幾下湯的味道。
“大人,這湯乃是用瓦罐煲了四個時辰的!”孫竹珉將文蕪徹夜熬湯的事說了,也將那大漢無理取鬧的一切都通通訴說。
文蕪哭笑不得,但要阻止也來不及了。
司膳大人嚐了一口湯,目色染上了一層明光:“姑娘這湯做得清甜爽口,就本官看來,已是勝過九成這裏的比試者了!”
瓦罐湯放置了一段時間,此時正好不冷不熱,恰到好處。
司膳大人一嘗,那溫度適宜,風味絕佳,竟是拍案叫絕。將那湯又是多盛了幾晚,細細品嚐。
“大人的意思是,我們家姑奶可以參賽了?”孫竹珉目中已是興奮。
既然都勝過九成比試者了,哪裏還有不能參賽的意思。
王六已是高聲笑出了聲,對文蕪連道了幾聲恭喜。
“多謝大人!”文蕪本已不報希望,但沒想到卻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領了參賽木牌之後,王六也是抱着那瓦罐開始喝着裏面的湯,比喝酒還要開心。
此時,街坊鄰居也都紛紛圍了過來。
“姑娘,歷年來就沒幾個人能得到司膳大人親自發牌。你這湯做得定是獨一無二,行行好,給我一碗嚐嚐吧?”
一個小老百姓如乞丐般祈求着,其餘人也都紛紛應和。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轉變,文蕪也是笑了。
不到一個時辰,異國女子得司膳大人賞賜之事傳遍了全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