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炬小聲回道：“剛到。”
萬曆皇帝轉眼看到殿內的座鐘，他嘟囔了一句：“走的真慢，都快兩個時辰了。難道京西高速堵車了嗎？”
但是，這句話陳炬沒敢接。
畢竟皇帝在睡覺，又不是什麼十萬火急的事情，哪個鐵頭娃敢在這個時候叫醒皇帝呢？
“去把他叫進來吧。”
陳炬回道：“是。”
早就偏殿之中都喝了幾壺熱茶的董其昌早就等得有點犯困了。
他怎麼都沒想到陳炬這個死太監說進去稟報一下，結果一去就是將近連個時辰，就把自己一個人扔在了偏殿這裏提心吊膽的等着宣召。
“不行，我要去出恭一下。”
水喝多了，董其昌的膀胱有點撐不住了。
但也就在這時候陳炬過來了...
陳炬道：“宣禮部左侍郎董其昌覲見。”
董其昌的臉色一下就苦了，他只能強忍着膀胱炸裂的不適，起身行禮。
然後，就被陳炬帶進了萬曆皇帝所在的寢殿。
此刻的萬曆皇帝已經精神大好，他看到董其昌進來，開心的說道：“董卿來朕這裏。”
董其昌先倉促行禮，然後快步走到萬曆皇帝身邊。
萬曆皇帝故作玄虛的說道：“朕作了一首詠梅詞，你來幫朕鑑賞一下。”
董其昌這會兒哪有心思跟萬曆皇帝岔開話題聊這些風花雪月？
他只想直奔主題把正事聊了。
可是，皇帝有興致，自己做臣下的，豈能掃了皇帝的興致？
於是，董其昌就努力的擠出了一個受寵若驚的假笑，“好。”
萬曆皇帝啪啪拍手，落地窗前厚實的雙層窗簾被拉開了。
迎着外面的雪光，室內的亮度大增。
董其昌直接就看到外面假山旁的一株紅梅以及紅梅後面影壁上剛剛鐫刻上去沒多久的一首《卜算子·詠梅》。
董其昌默默唸起詞句內容，但是他感覺影壁上鐫刻的字他好熟悉。
只不過事前萬曆皇帝說了這是他作的詞，所以，董其昌也不敢亂想。
面對這麼糾結的一幕，一時之間，他也就呆住了。
萬曆皇帝看着呆住的董其昌，心情大好。
他哈哈笑道：“董卿，朕的這首詞如何？比之陸游陸放翁的同名詞如何？”
董其昌被萬曆皇帝的笑聲拉回了現實，一股子更加強烈的尿意再次襲來。
董其昌忍的非常辛苦，額頭上出忍出密密點點的汗珠。
董其昌艱難的回答：“皇上此詞，意境悠遠，立意高遠，比之陸游詞不僅是不遑多讓的佳作，而且在情緒表達上更是高出陸放翁不止一個層次。”
萬曆皇帝聽後，心中大喜，覺得董其昌果然是個識貨之人。
此刻萬曆皇帝也看到了董其昌的不適，萬曆皇帝關心道：“董卿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接着萬曆皇帝對着陳炬說道：“給董卿搬一張椅子休息一下，順便給董卿開一瓶氣泡水壓一壓。”
聽着萬曆皇帝關懷備至的聲音，董其昌都要哭了。
他現在能再繼續喝嗎？
再喝膀胱就要炸了。
但是，面對着皇帝如此關心的眼神，董其昌也只能含淚喝了一口。
說話的時候，董其昌的聲音都在顫抖。顯然他是快到極限了。
這時候萬曆皇帝也自顧自的噸噸噸喝了大半瓶。
萬曆皇帝說道：“其實讓你看的那首詩是太子寫給朕的。這詞裏全是太子對朕的一片感恩之心和純孝之心。”
董其昌強忍着即將爆炸的火山，他顫聲道：“殿下對皇上的純孝，天下共知。有此純孝太子，大明國運定當昌隆綿久，臣爲大明賀，爲皇上賀。”
萬曆皇帝沒想到董其昌居然如此動情，竟然都快感動哭出來了。
看來自己真的是給太子找了一位好老師啊。
萬曆皇帝心中感嘆了一聲，他也終於開始了今天的正題。
萬曆皇帝說道：“太子已經監國一年了，這一年來太子的治國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朕的先生對太子也是讚譽不斷，認爲太子必興大明。”
“此次太子去薊縣演武，想重振我大明武威。他能有這樣的心情，朕心甚慰。所以，朕也決定要給太子更大的自由。”
董其昌雙眼含淚的聽着萬曆皇帝的話，他真的說不出一個字了，生怕自己一個沒忍住就會御前失儀。
萬曆皇帝卻不知董其昌的處境，他看着董其昌滿含淚水的眼睛，他認爲董其昌是懂自己的心情的。
不然，他怎麼會這般眼含熱淚？
萬曆皇帝好心的起身靠前，拍了拍董其昌的肩膀。
董其昌的眼淚一下子就迸發了出來。
聲音都嗚嗚了起來。
這一拍，差點讓他山洪爆發。
萬曆皇帝看着泣不成聲的董其昌。
萬曆皇帝嘆道：“董卿真乃忠臣也。有董卿這樣的臣子輔佐太子，朕放心多了。”
董其昌含淚點頭，不言一字。
萬曆皇帝也被董其昌的情緒感染了，他的眼淚也不由得從眼角流出。
萬曆皇帝說道：“朕欲在明年爲太子行監國禮，從此以後朝廷無論大小事物，軍政要事，皆決於太子一身。”
“董卿幫朕參謀一二，看看這監國禮到底該用何種禮制舉行？”
等了這麼久，董其昌終於等到了這句話。
董其昌艱難道：“臣以爲可參考景泰監國舊禮。”
萬曆皇帝聽罷搖頭，“不不不，景泰舊禮不足用。那時正是土木之變，朝野上下一片譁然。且景泰舊禮倉促，不足爲太子用。”
董其昌的眼淚頓時就掉了出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萬曆皇帝看着只流淚不說話的董其昌，他瞬間就“懂了”董其昌的心情。
肯定是董其昌想說的禮制太過僭越，所以，董其昌也就只能這樣表達了。
萬曆皇帝道：“董卿的建議朕明白了。朕也是這麼想的。”
董其昌一頭問號，他真不知道萬曆皇帝又腦補了什麼。
但是，現在他真的已經憋不住了，接下來不論萬曆皇帝說什麼，他都會直接同意的。
他實在是受不了了。
這時候董其昌真的是恨死陳炬這個死太監了，不就跟他打聽了事情，沒遞銀子嗎？至於這麼大的深仇大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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