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沒有過這種感覺了。
她將手擋在眼前,張開五指,陽光透過指縫間灑在臉上,斑駁細碎,卻絲毫給不了她溫暖。
十年了,她用顧茗伽這個身份生活在這座城市,已經十年了,但她從來沒有像現在此刻這般,感覺這麼無助過。
爲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範芸嘉有點茫然,在此之前,明明一切都按照她的預期在發展,可是自從顧茗伽出現,所有的事情都開始變得不可控,她的容青哥哥,那個從小陪伴在她身邊,是她除了自己之外最相信的人,他知道她所有的祕密,也明明答應過她,會一輩子守護她
可爲什麼
她死死地咬住自己的下脣,很快嘴裏就瀰漫出一股濃郁的血腥味。
她不能容忍這種事情發生
範芸嘉將那點血沫嚥進喉嚨裏,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出去。
“喂是奶奶嗎對,是我,伽伽,您今天有時間嗎”
如果此刻有人路過,一定會被她臉上的表情給嚇到,明明語氣乖巧,笑容甜美,偏偏一雙眼睛,目光冷得滲人。
範芸嘉將手上的禮物遞給保姆,一隻腳還沒跨進大門,就聽見裏面傳來呵斥聲:“你說退婚就退婚消息已經公佈給全市各大媒體,請帖也已經發出去,你現在說退婚,你知道這樣會給我們公司造成多嚴重的後果嗎”
伴隨着這一聲怒斥,緊隨其後就是茶壺落地碎裂的聲音,範芸嘉冷不防被嚇得一個哆嗦,反應過來後,臉色一白,飛快地走進大廳。
大廳裏一片混亂,容青成年後已經很少回來住,難得回來一次,就把這個家攪得天翻地覆。
“爺爺,這是怎麼了”範芸嘉故作平靜地走到幾人面前,“怎麼生這麼大的氣”
容老爺子看到她,這才稍微收斂起臉上的怒氣,揚了揚手示意她坐:“來了張媽,給伽伽倒杯茶。”
容青至始至終都站在一個地方,似乎沒有注意到她進來,也沒有聽見她的聲音。
“沒關係,我不渴。”範芸嘉走到容青身邊,試着去拉他的手,“容青哥哥,怎麼了呀”
“伽伽,你別管他,過來坐。”容老爺子眉頭緊鎖,恨鐵不成鋼地看着容青,“這臭小子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突然跑到家裏一陣胡言亂語。”
“爺爺。”容青平靜地擡起眼,目光淡然卻篤定,“我已經決定了。”
“你決定你決定什麼了”容老爺子虎目一瞪,拿起柺杖用力地敲擊着地板,“這件事情我不同意你想都不要想”
“我不是在跟您商量。”容青說,“我今天來,僅僅代表我尊重您老人家,但這件事情,我並不需要得到任何人的許可。”
容老爺子被他一番話氣得面色鐵青。
範芸嘉在一旁聽着,只覺得心下如同寒潮過境,只一瞬間,連四肢都變得僵硬起來。
“你們在說什麼呀”她笑得比哭還難看,“容青哥哥,你”
“對不起。”容青輕輕地將胳膊從她手裏掙脫,垂下眼睛,明明是溫柔的神色,卻有幾分疏冷,“我不能跟你結婚了。”
範芸嘉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心,好半天才艱難地問道:“爲什麼”
容青沒看她,也沒說話,範芸嘉盯着他的臉看了許久,甚至都沒能從他臉上找出一分憐惜和愧疚。
“我做錯什麼了”她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還是說”
她頓了頓,眼底突然閃過一絲孤注一擲的決絕:“是因爲陸悠茗”
聽見這個名字,一直無動於衷的某人才終於施捨給她一點注意力:“你說什麼”
“是因爲昨天晚上”範芸嘉咬咬脣,“容青哥哥,我明白你是迫不得已的,我也可以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可是你能不能不要離開我”
容青詫異地看着她:“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範芸嘉肯定地點點頭。
容老爺子聽了兩句,終於回味過來,“你小子是因爲看上了別的女人”
他早年當過兵,身上始終帶着一點兵痞習氣,即使後來棄軍從商,年逾古稀,也依舊沒有改過來。
容青:“就算是吧。”
“是什麼是”容老爺子氣得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你這是跟誰學的,啊你這叫始亂終棄你知不知道”
範芸嘉一張臉蒼白沒有血色,即使帶妝,也掩蓋不了她面上的疲憊和失落,她對容老爺子說:“爺爺,您讓我跟容青哥哥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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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老爺子當即點頭:“行,你們上樓談,伽伽,你別怕,我雖然這把年紀,在這個家裏還是說得上話的,你放心,這次我和奶奶都站在你這邊,絕對不會讓這個臭小子欺負你”
範芸嘉苦笑着點頭,拉着容青的手,臉上帶着點哀求的神色:“容青哥哥,我們上去談談好不好”
容青還是答應了,範芸嘉算是他看着長大的,他在心裏也一直拿他當自己的妹妹,否則也不會替她保守祕密數十年,甚至答應要幫她復仇。
樓上,範芸嘉打量着房間內熟悉的擺設和物件,感慨似地說:“這裏一點都沒有變呢。”
“張媽每天都會打掃。”容青說。
“她也是盼望着你能多回來住住吧。”範芸嘉笑着在房間裏踱步,走到書架前,目光定在其中一本書上面,“這本書你還留着呢”
那是她10歲那年,突發奇想跟容青一起創作的一本書,嚴格點來說,應該算是交換日記,零零散散記錄着生活裏的一些事件,還有天馬行空的小故事。
兩年後,她小學畢業,容青就將日記整理出版,送給她當做畢業禮物。
她伸手想要去拿,卻被容青攔住了。
“芸嘉,我們好好談談吧。”
範芸嘉手一抖,“別喊我那個名字。”
容青沉默了。
“我現在叫鄒茗伽。”她笑得故作平靜,“容青哥哥,以後不要再叫錯了好嗎”
容青松開她的手,突然問:“你去看望過阿姨了嗎她最近身體不是很好。”
“容青哥哥”範芸嘉突然尖叫着打斷他,臉部皮膚輕微地顫抖着,看着像是快要哭出來似的,“不要,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她好嗎我求求你,爲什麼,爲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我,我只是騙子呢”
“你還想被這個身份控制多久”容青反問她,“你真的還記得自己的初衷嗎”
“什麼意思”範芸嘉怔住。
“你用了十年纔在這個家站穩腳跟,你真的捨得拋棄你千金小姐的身份嗎”容青的問題突然尖銳起來。
範芸嘉臉色愈加蒼白,臉上甚至浮上一絲荒謬的冷笑:“你爲什麼要這麼問容青哥哥,是不是那個女人跟你說了什麼,你才”
“芸嘉。”容青用警告的語氣喊了她一聲,用的依然是那個讓她不舒服的名字,“跟她沒有關係,我只是在提醒你。”
“提醒我”範芸嘉呼吸的頻率開始加快,“難道現在不是你先破壞我們的約定嗎你反倒來提醒我提醒我什麼不要挑撥離間,不要影響你們之間的關係嗎”
“你當初提出這個想法的時候我本來就不同意,而且你別忘了,這樁婚約還有個前提。”容青說,“雙方都沒有遇到愛的人,約定纔會生效。”
範芸嘉後退一步,後背抵在書架上,彷彿聽見了什麼很荒唐的事情:“你的意思是,你愛她”
容青沒有否認。
“你跟她才認識多久,你跟我說你愛她”範芸嘉笑出聲來,“我跟你認識這麼多年,你對我都沒有半點愛可言,我只以爲你沒有心,現在你告訴我你愛上了一個認識不到一年的女人”
“爲什麼啊,容青哥哥,到底爲什麼”範芸嘉忍耐了整整一個早上的眼淚,終於還是在他說出這句話後,潰不成軍。
“感情這種事情本來就不能強求。”容青看着慢慢蹲在地上放聲大哭的女孩,似乎有一種回到十年前,放學路上,看到牆角後,突然跳出來衝他做鬼臉的小女孩,“芸嘉,我一直把你當妹妹看待,你對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人,我不希望你受到任何傷害。”
“但是這個世界上只有你能傷害我”範芸嘉忍不住喊出來,淚水糊了整張臉,眼線被暈花,看起來格外狼狽,“我只剩下你能相信了,你爲什麼還要這樣對我”
容青沉默許久,慢慢伸出手按在她頭頂,嘆了一口氣,最終沒再出聲。
正上着課的顧茗伽,莫名其妙接到一個電話,她看了一眼,是一個完全沒有預料到的人。
方未欽。
講臺上老師似乎察覺到什麼,眼睛看了過來。
顧茗伽猶豫了一小會,乾脆直接揣着手機出了教室。
她站在走廊上接起電話:“喂”
方未欽開口就是一句:“恭喜你。”
顧茗伽:“hat”
“你還沒看新聞吧”方未欽依舊是懶洋洋的語調,帶着點古怪的笑意,“容氏宣佈取消聯姻,兩大家族反目成仇。”
“真的假的”她眨眨眼睛,突然覺得外頭那璀璨熱烈的陽光都變得可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