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別拘謹。”男人站起身對她笑,一舉一動都像是在奉行某種古怪的待客之道,如果忽略此時的環境,他的舉止幾乎算得上客氣。
顧茗伽扶住門框,控制不住雙腿都在打顫,這時候她才發現,她是在是太高估自己,以爲自己能面對過去那些事情,到頭來才發現,她只是一直活在自己營造出來的夢裏,無所不能,強大到無懈可擊。
可眼前的這個人,終究還是把她拉回到現實中。
“你想幹什麼”顧茗伽將嘴裏的血腥味混着唾液嚥下去,一擡頭,眼睛已經開始泛紅。
“顧小姐不用怕,我不會傷害你。”男人穿着一身筆挺的西裝,舉止是故作刻意的文雅,但偶爾不經意的小動作,還是暴露出他暴戾陰狠的本性。
但與十年前,已經大有不同。
“你是替人辦事對嗎”顧茗伽強裝冷靜,“你的委託人是誰”
“你是問十年前,還是現在”男人重新坐下,用粗壯的骨節敲擊着面前的玻璃茶几,上面早已蒙了一層厚厚的灰塵,他卻也不甚在意。
那十分有韻律的敲擊聲讓顧茗伽心裏一陣不適,男人簡單的一句問話暴露了太多東西。
“我問了,你會說嗎”顧茗伽啞聲道。
“拿錢辦事自然不會暴露委託人的信息。”男人咧嘴道。
“那你能說什麼”顧茗伽忍不住猜測,“你現在的委託人,是曾紫琪又或者範芸嘉”
男人哈哈大笑:“顧小姐,你很聰明。”
“用腳趾頭都能猜到的事情。”顧茗伽諷刺地說,“我只是一直不明白,範芸嘉如果想要的我的命,當年又爲什麼要救我”
“這個你恐怕就只能親自問她本人了。”男人說。
“我還有這個機會嗎”顧茗伽手心冒汗,忍不住苦笑。
“顧小姐真的很勇敢,明知道有危險,卻還是來了。”男人對她豎起大拇指。
顧茗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一隻手揣在外衣口袋裏,“她現在又改變主意想除掉我了爲什麼因爲我搶了本來就不屬於她的東西那她呢,奪去了本來屬於我的東西,現在憑什麼反過來責怪我忘恩負義”
“顧小姐恐怕誤會了,她從來都沒有把十年前救你的事情當成過一件值得拿來要挾你的資本,而你本人,奪去的東西,遠比你自己想的要多得多。”
顧茗伽受不了他這樣文縐縐的講話方式,一時氣急;“好一個雙標狗,自己蜷縮在金窩裏享受陽光,卻還要眼紅別人的窩,她怎麼就能活得這麼讓人噁心”
一句話不留神把自己都給罵了進去。
男人似乎覺得很好笑,咧開嘴樂不可支:“顧小姐真幽默。”
顧茗伽:“”
“哦,時間要到了。”男人看了一眼腕錶,眼神驀地一變。
“等等,你”顧茗伽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就被他擡手打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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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沒想過這幕後的人會是範芸嘉,但是對真相的渴望還是促使她來到這裏,可現在看來,所謂的真相,似乎也是假的。
她太相信自己的直覺,活了這麼多年,還是沒一點長進。
顧茗伽醒過來的時候是在車上,而且是一輛新車,那種濃郁的漆皮味薰得她想吐,她試着動了一下,發現自己的手腳都被綁住。
雙眼蒙着,嘴上還貼着膠布。
可以說是很標準的綁架了。
逃跑是做不到的,就連呼救也不太可能,她只能沉住氣,默默地在腦子裏思考對策。
然而還沒等她思考出個所以然,車子就停了。
顧茗伽趕忙閉上眼睛裝暈。
有腳步聲靠近,車門打開,夏日仍帶着燥熱的風吹進來,有人伸手粗魯地將她拽起來。
“別裝了。”來人嗤道。
是那個男人的聲音。
顧茗伽見自己被拆穿,也不裝了,嗚嗚兩聲以示尊重。
男人扯掉她嘴上的膠帶,顧茗伽痛得皺起了眉,“這裏是什麼地方,你想把我怎麼樣”
聲音聽上去還算穩定,沒有太露怯。
“你當時既然來了就該有心理準備。”男人說。
“什麼心理準備我來又不是專門過來找死的。”
男人沒有說話,而是更爲粗魯地將她從車子里拉了出來。
耳畔傳來蛙鳴聲,除此之外一片死寂。
顧茗伽突然有種大義凜然的感覺,對男人說:“我有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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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求。”
男人似乎很詫異她死到臨頭還敢提要求,“說來聽聽。”
“能不能讓我死得痛快點。”
“沒問題。”男人回答得很乾脆。
“”
“我還有一個要求。”顧茗伽不要臉地說。
“留你個全屍嗎”男人問。
“不是。”顧茗伽怕他一個不耐煩直接把自己咔擦了,連忙趕在他之前開口:“我都要死了,你就不能讓我死得明白點嗎”
“嗯”
“你的老闆到底是誰”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
“我問的是十年前。”顧茗伽急道,“我都快死了,也不會暴露你的祕密,不過你要是讓我帶着遺憾而終,我做鬼都會每天纏着你。”
男人不屑地笑出聲。
“你說啊”
男人拽着她一蹦一跳地往前走,“這我還真沒法告訴你,因爲我也不知道。”
“”
“我說了,我只是拿錢辦事,當年聯繫我的也只是一箇中間人,不然你以爲,芸嘉這麼多年是在幹什麼”
這話顧茗伽沒聽懂,但不得不說她失望極了。
“那換個問題,你跟範芸嘉到底是什麼關係十年前,她跟那件事情究竟有沒有關係”
男人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她是我女兒。”
“什麼”
“哈哈哈,開玩笑的。”
“”
“告訴你也無妨,她媽是我其中一個情人,她從小就跟在我身邊長大。”男人莫名嘆了一口氣,“說起來她跟你算是目標一致,不過你實在不應該在消失了那麼多年後還突然出現,還搶了她最珍貴的人。”
“那不是她的東西”顧茗伽下意識地反駁,“你說她跟我目標一致,是什麼意思”
男人沉默了一瞬,似乎正打算說些什麼,後方突然傳來一聲刺耳的鳴笛聲。
“艹”男人罵了一聲,拽起顧茗伽想跑。
燈光突然從四面八方打過來,男人愕然發現自己竟然已經被包圍了。
眼睛被蒙着,顧茗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能從男人緊箍着她脖子,以及發硬的肌肉判斷出,他現在很緊張。
“別過來”
男人一吼,用槍口抵住了顧茗伽的太陽穴。
顧茗伽這輩子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待遇,一時間腿都軟了。
“我沒有報警,放開她,你可以走,誰也不會找到你。”。
熟悉的聲音劃破黑暗,像是一道光,突然闖進顧茗伽的世界裏,她心跳漏了兩拍,整個人居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明明槍口還抵着她的太陽穴,明明危險還沒有過去。
只是他的聲音,都能讓她安心。
“容先生果真是神通廣大。”男人低低地笑出聲,“我那個便宜女兒也算是沒有看錯人,就是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了。”
容青沒有說話,安靜地倚在車邊,很耐心地在等待他的答覆。
男人舔了一下自己的嘴脣,順從地把槍放下,舉起雙手,“容先生的人品我自然是相信的,我對顧小姐實在沒有惡意,不過是拿錢辦事,替人消災,既然功夫不到家,也只能認栽,做我們這一行的,或者比什麼都重要。”
男人的手一鬆,顧茗伽就直接癱軟在地。
很快另一雙手臂接管了她的胳膊,小心翼翼地解開繩子和眼罩,然後打橫將她抱了起來。
“你怎麼來得這麼遲,你再晚來一分鐘,估計就只能撿到我的屍體了。”顧茗伽現在還心有餘悸,回頭一望,那個男人早已經不知所蹤,“你真的打算就這麼放過他”
“他只是個小嘍囉,你就算是殺了他,也不能給你父母報仇。”容青將她放在後座上,調好空調溫度,用毛毯將她裹好。
“我不冷。”顧茗伽小小地掙扎了一下,然後低聲說:“我知道,但我不想就這麼放過他,他幕後的那個人我也一定會找到。”
“你太沖動了。”容青沒理會她的掙扎,語氣裏夾雜着一點不明顯的怒氣,“以後不要再做這種事。”
“知道了。”顧茗伽心虛地點頭。
容青低下頭看着她,有點無奈地嘆了口氣:“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
“你爲什麼要幫範芸嘉”顧茗伽始終想不通這一點,以容青的性格,如果只是因爲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他不可能會這麼盡心盡力地替一個人賣命。
“她救過我。”容青說,眼底有着晦澀不明的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