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媽更擔心了，“大少爺，你說夫人智力不正常，一個人關在裏面這麼久，會不會出了什麼事？”
她剛一說完，莫澤垣的長腿猛踹在主臥的大門上，一聲巨響，那定製的大門應聲踹出一個洞來，莫澤垣伸手上去解了鎖，進了屋內。
許婉婉抱着玻璃罐子蜷縮在陽臺的沙發上，捂着自己的眼睛，眼淚已經流乾了，柔順的長髮變成一頭蓬亂的枯草，一些長一些短地垂下來。
門被踹爛的巨大聲響，讓她像只受驚嚇的兔子一般，驚恐地望着門口，看到是莫澤垣時，她沒有半點放鬆下來，甚至呼吸停滯了片刻。
莫澤垣走到許婉婉面前來，視線先是停留在她凌亂的頭髮上，再從紅腫的眼睛一直順到她有點慘白的脣，驟然又轉頭，語氣不陰不陽的。
“真有骨氣，一點沒還手。”
許婉婉聽到他的聲音有些害怕地往後靠了靠。
張媽趕緊走過來，拿了一些清創的藥品，她將許婉婉的胳膊上單薄的布料掀開，看到她兩邊胳膊上分別五道深深的指痕，倒抽了一口涼氣，“這可怎麼是好？”
許婉婉那樣嬌嫩雪白的肌膚上鮮紅的指痕格外明顯，張媽上酒精消毒時，刺痛的感覺，她其實渾不在意。
腦海裏只一遍遍響起白珊嘴裏的那句“賤種”，還有在一旁冷眼旁觀的許匯成的臉。
她很傷心，也分外難過，比身上的傷口更痛的是被最親的人忽視。
許婉婉記得自己是從孤兒院跟着許建輝回來的，但是隨着那場車禍，帶走的還有她一些零碎的記憶。
她沒有見過親生的母親，可是她見過自己的父親啊，她的父親就這樣冷漠看着她被罵，被剪頭髮。
任她再笨再反應遲鈍，也能感覺到許匯成對她的不喜歡甚至是厭惡。
是因爲她傻嗎？
所以家裏人都不喜歡她？
都選擇嫌棄她，甚至拋棄她？
許婉婉開始喘不上氣，有些難受地輕拍胸口，眼裏的淚開始奪眶而出。
張媽一邊上藥，一邊嘆口氣道：“這還是爲人父母的樣子嗎？”
莫澤垣本來背對着她們在陽臺的窗戶上抽菸，他微微側身，將視線停留在許婉婉哭得喘不過氣而微微抖動的瘦弱身體上。
指尖還夾着燃着的煙，微眯着眼睛吐出菸圈，將他整張冷峻的臉都氤氳在薄霧中。
這個蠢女人，總有一天會把自己的眼睛哭瞎。
他將菸頭摁滅在陽臺的菸灰缸裏，對着張媽道：“如果要醫生給黎叔打電話。”
說完，人直接朝着大門走去，再一會兒就聽到汽車啓動的聲音。
張媽又是一聲嘆氣。
…
許家家宅。
聽到許匯成帶着白珊和許如蘭去了莫氏老宅裏剪掉了許婉婉的頭髮，還聽說莫澤垣削下許匯成的小手手指。
許建輝手裏那根龍頭柺棍差點把家宅的地板戳出個洞來，他看着去接斷指剛剛纔從醫院回來，手上還沒下繃帶的許匯成。
怒斥道：“不孝子！婉婉也是你的親生女兒啊！”
許匯成的手疼得他話都不想說一句，看着自己父親還要責怪他的樣子，他就氣不過。
一旁的白珊發聲了，“爸！你真以爲莫澤垣愛許婉婉嗎？我看沒準，他就是圖我許家的家業！”
“你們這樣不顧半點顏面的跑去莫家老宅鬧這麼一場，哪個當家的不生氣？他如果不愛婉婉，怎麼會削下匯成的小手指？”
“恨？”許建輝將雙手放在柺杖上，渾濁的眼裏滿是不解，“我許家在江城做過什麼得罪莫氏的事嗎？”
許匯成坐在沙發上，聽到這話心頭一凜，莫氏是五年前才站穩腳跟的，前面好幾年都處在金融危機的影響下，日漸式微。
直到莫澤垣年滿十八歲，他進入風雲場裏，開始攪得乾坤大變，憑着他的天才頭腦分析局勢，僅僅不到兩年，莫氏竟然在江城扎穩了根，那年他也不過二十歲。
接下來的五年裏，莫澤垣把公司做得越來越大，從全國做到跨國，雖然總公司還在江城這個省裏但其實早就上了全球前500強企業，人也掛上了福布斯富豪榜。
按道理，許家怎麼也不會惹上莫氏，但如果說莫澤垣是爲了許婉婉而來搞他，那他進屋時也沒看出有半點擔心許婉婉，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呢？
許建輝開口道：“我倒不認爲莫澤垣對我們許家有什麼恨意，他和婉婉一樣都是孤兒，當年也被遺棄在孤兒院裏，兩人心心相惜也有可能，是你們做人父母不該做那樣的事，搞得人家宅不寧！”
白珊聽着許建輝開口說話就心煩，“爸！我們搞得人家宅不寧，我看真正搞得人家宅不寧的人是您纔對，你非要把明明屬於許家的家產給莫氏，這不就是絕了我們的後路嗎？我們怎麼不能去鬧？以後我們一家人怎麼生活？”
許建輝聽到白珊這麼露骨的話，不由得怒火中燒，“你懂什麼！許家現在已經是強弩之末，如果沒辦法找一個足夠強大的靠山，遲早都是會敗落的！你以爲我忍心！”
當白珊得知許家的收購合同已經被莫澤垣蓋上公章的時候，這些年在許建輝面前扮演好兒媳的戲碼，她已經懶得裝了。
直接跳起來指着許建輝的鼻子道：“可是你怎麼不忍心！你就巴不得你的兒子餓死街頭，你的兒媳孫女飽一頓餓一頓！你才滿意！”
許建輝重重地將龍頭柺杖往地上一跺，他氣得一張蒼老的臉開始漲紅，“放肆！”
白珊本來還想說什麼，許匯成制止道：“好了！畢竟是我的父親！”
許建輝看着自己的兒子，只這樣輕飄飄的帶一句，半點沒有想要反駁白珊的意思，手氣得發抖，“真是我的好兒子！真是我的好兒子！我許建輝怎麼就養了你這一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許匯成見自己明明幫他阻止了白珊的挖苦，還要被許建輝唸叨，本來被削掉一根手指的憋屈還有許家家產都分給外人的不滿，統統爆發了出來。
“夠了爸！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呢！白珊說得不對嗎！你沒把我當兒子！那我爲什麼還認你這個爹！那個許婉婉，我都不知道她是打哪個女人的肚子裏出來的！但是我是你親生的啊！許家怎麼都該我有一份，您現在做這麼絕，我還沒抱怨呢！您一天天衝我抱怨幹什麼！”
聽到了兒子的心裏話，許建輝心頭一涼，血壓飆升，就這麼直直倒了下去。
許匯成哪裏想到會這麼誇張，急忙叫家裏的傭人叫來了救護車將年事已高被氣得在地上抽搐的許建輝送醫院。
許如蘭在許家家宅的二樓看到這眼前發生的一切，看着母親白珊呆楞在大廳裏，彷彿沒料到許老爺子就這麼被氣倒了。
她緩緩走下來樓梯，面色沒有半點擔心，還有點竊喜，來到白珊身邊，“媽，彆着急，爺爺生病倒是件好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