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像那朵在陽臺上沒有生氣的小野花？
玻璃罐裏再也不會紛飛的蝴蝶？
她的爺爺永遠離開她了。
許婉婉跌坐在地上，耳邊還在想起莫澤垣低沉磁性但又冰冷無情的話“就是死了”。
她的小手還攥着緊緊的，身上輕微發着抖，將頭埋在膝蓋裏。
顧存之在一旁看着，覺得莫大少爺實在太過冷心冷性，在這樣的時刻，面對一個智力有問題的女人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他走上前蹲下身輕輕拍打許婉婉的後背。
“夫人，沒事了，爺爺會在天上看着你的。”
許婉婉在膝蓋彎裏哭得小臉皺成包子，伸手捂住自己的雙眼，眼淚又從指縫間瀉下。
聽到顧存之的話，她伸出雙手拉住他的胳膊，彷彿在求證一般問道：“是真的嗎？爺爺...還看着我？”
還沒等顧存之回答，莫澤垣已經到她身邊來，伸手握住她細瘦的手腕將她從地上拽起來，拉到自己的身旁。
他眼神沉沉，死死攫住眼前這個女人的每一個表情細節，落在了她剪了頭髮之後潔白如玉的脖頸上。
“有什麼好哭的，除了你在哭，你看看許家誰又落了一滴淚！”
這話不像是對着許婉婉說的，而像是對着圍着秦明詢問遺產的許家人說的。
莫澤垣再把視線落在顧存之身上，竟然帶着幾分莫名意味，彷彿是在對別人碰他東西的警告。
顧存之摸摸鼻頭，怎麼會有這種感覺？難不成是因爲剛剛他安慰性地伸手拍了拍許婉婉的肩膀。
白珊在那邊叫嚷起來，“秦明，你把話說清楚，老爺子人死了已經不能說話了，這份遺產到底怎麼回事？給他親兒子的只有兩百萬？兩百萬能幹嘛？還有怎麼會有許婉婉那個傻子那一份？我要求公開那份遺產！”
“不好意思，許總夫人，這遺囑是這麼寫的，也是有保密性的，許婉婉小姐那份只有她想公開的時候才能公開。”秦明說道。
許匯成上前揪住秦明的衣領，“我女兒許婉婉是個癡呆，在法律上可以把遺產過給一個傻子嗎？”
秦明將許匯成的抓着他的手拉下來，整理了一下衣服，又公事公辦道：“老許總的意思是，許婉婉小姐如果一直沒有行事能力會過給她的孩子，這份遺產除了許婉婉小姐和她的孩子，其他人都沒有資格去動。”
“什麼？”許家人完全不能理解。
白珊氣得牙癢癢，這老爺子死之前把許家家業全部給了莫氏，現在又搞這出，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
難不成，跟那個保險箱有關？
莫澤垣在一旁只覺得耳邊吵得要死，一邊是許家人大聲地爭論，一邊是許婉婉小聲地哭泣。
他不耐煩地皺起了好看的眉頭，對着顧存之道：“找個安靜的地方。”
本打算拉着許婉婉跟他一起，但是這一拽沒有拽動。
“爺爺…”許婉婉站在原地，看着病房裏推出來的蓋上白布的許建輝的遺體。
“你倒是個孝女。”莫澤垣一聲嗤笑。
他鬆開手，任許婉婉跑過去，半點沒有停留的轉身就走。
顧存之跟上去，“你就這樣不管夫人了？”
莫澤垣停了腳步，用餘光掃過顧存之。
這掃過來的一眼讓顧存之血液凝固，遍體生寒，莫澤垣真生氣的時候並不會暴跳如雷，相反會像現在這樣用芒刺一樣的餘光看着你，周身的威壓重重，讓你屈服。
他收起了那副稍顯擔心的神情，態度端正了些，“你來的時候，我就自己聯繫院長了，直接去院長辦公室就行。”
院長辦公室裏，有助理泡了上好的茶端進來擱在桌上，眼光卻一直輕瞟着位於上座的人那流暢利落的輪廓。
助理走出去那一刻，立馬給門外圍了一圈的小護士打趣道：“果然是莫氏財團的長公子，長得跟天神一樣。”
裏頭，顧存之先給莫澤垣倒好茶，然後問道：“莫總不是在開會嗎？怎麼還是來了。”
“想了想，還是得來看看許家人的下場，畢竟都等了這麼久。”莫澤垣輕抿一口茶，細長的黑眸裏帶着寒光。
顧存之嚴肅了幾分，“那...許建輝的遺囑？”
莫澤垣慵懶地往後靠了靠，透着一股與生俱來的威嚴與矜貴，他輕輕轉動無名指上的鑽戒。
腦海裏浮現的是許婉婉那張滿布淚痕的蒼白小臉。
“難不成還要我在一個傻子手裏搶遺囑，要她給我生個孩子不成？沒有許家這處礦，莫氏這生意還做得下去。”
他深不見底的黑眸異光一閃，又道：“不過，我莫澤垣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休想得到。”
顧存之舉茶的手一頓，“我看許家人恐怕不會那麼輕易放過莫總夫人。”
莫澤垣嘴角拉起諷刺笑容，“許家不一向如此嗎？這一年多，我看許家人的臉也看累了，許建輝死了，留下許匯成這個廢物還有什麼用？早早處理了吧。”
“那...夫人呢？”
莫澤垣面色毫無波瀾，抿脣不語。
他會讓許家人中任何一個人好過嗎？
不可能！
...
許婉婉已經不知道哭過了多少場，在醫院的長廊上，枕着張媽的腿上睡着了。
張媽看着許婉婉就連睡覺都掛在眼角的淚珠，想來爺爺去世對夫人的打擊很大，她心裏是很同情夫人的。
一個生活基本不理的傻子，爹不疼媽不愛，唯一對她好一些的爺爺也過世了。
這世上就她孤零零一個人，多可憐啊。
張媽看着莫澤垣大少爺從樓梯上走下來，身後跟着的是顧存之。
“大少爺，夫人睡着了。”
莫澤垣垂眸凝着在長凳上睡得很不安穩的許婉婉，頻頻皺起的眉頭，未乾得淚痕。
剪了短髮的她，看起來更稚嫩了，更個未成年一樣。
他突然彎腰她打橫抱起，動作連貫，一氣呵成。
不過這動作還是讓許婉婉不舒服地輕哼睜開眼，對上了莫澤垣不耐煩的漆黑長眸。
“別動，動一下，我立馬放手。”
許婉婉趕緊將手環住莫澤垣的頸項，她知道哥哥說到做到，她不想摔下去。
“哥哥…”她輕輕道。
“也別說話！”
許婉婉乖乖閉了嘴，直到被莫澤垣塞進了車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