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爲什麼?”許婉婉顫抖着聲道。
莫澤垣淡淡瞥了她一眼,看着她的眼淚順着她的眼眶落下,可憐得像只沒人要被丟棄在路邊的兔子玩具。
他手指輕輕轉動無名指的鑽戒,聲音聽起來分外不不近人情,“沒有爲什麼,只有我想與不想。”
許婉婉不明白這句話,在她的潛意識裏只覺得是自己做錯了什麼?
難道是因爲自己不夠聽哥哥的話...哥哥喜歡什麼?他喜歡在那張大牀上聽她叫哥哥,喜歡...喜歡親她,還喜歡做那樣的事。
那是不是隻要自己主動做那樣的事,哥哥就會回心轉意了呢?
許婉婉雙頰泛起紅暈,胃部的痛感沒有絲毫緩解,略有些艱難地走到莫澤垣面前,她的個子只勘勘到莫澤垣的胸口。
於是只能輕輕踮起腳,在莫澤垣的薄脣落下淺淺一吻,又趕緊往後退幾步。
眼裏含着淚又帶着最後的期待望着莫澤垣道:“哥哥...我聽話...”
在靈堂的衆人都沒想到這個傻子會在這一刻自取其辱一般地去索吻莫澤垣。
許如蘭雙手緊緊地捏在一起,莫澤垣和許婉婉離婚,她求之不得,只是她沒想到這個浪蕩的傻子還會有這麼不要臉的一面。
心裏的嫉妒之火都快讓她燒起來了。
莫澤垣眸沉得像塊深潭,他伸手強硬地捏住許婉婉的下巴,從她面頰的皮膚上還傳來略高的溫度。
按道理,他本該在這一刻惱羞成怒地侮辱眼前這個還不清楚狀況的傻子,但是許婉婉這一面倒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
這一年以來,她就是個徹頭徹尾任人宰割的傻子,不會還手,從不主動,今日到了這樣的時刻,竟然想辦法挽留自己。
他對她很重要嗎?
可她對他而言,只不過是達到目的的工具罷了。
莫澤垣眼神越發冷然,最後還是什麼都沒做,只鬆開了捏着她下巴的手,擡腳往門外走。
許婉婉有些驚恐,哥哥沒有想要留下她,還是要拋下她而去。
她伸手想要拉住莫澤垣的手,但是他身量太高,步子太大,她沒有來得及,腳下一絆重重的摔落在地上。
許如蘭看着這一幕,別提有多高興了,哪怕莫澤垣那樣決絕地對待許家,但她還是掩飾不住愛慕他的心思。
目光追隨着莫澤垣的挺拔背影,不經意間瞥見了桌上的玻璃罐子。
就是那麼一刻,她心裏突然升起一股惡毒的念頭,伸手輕輕推動桌腳。
本來就在桌邊的裝蝴蝶標本的玻璃罐子開始搖搖欲墜。
莫澤垣走過時,肩上大衣輕輕一碰。
那一聲玻璃碎掉的聲音是所有人都沒有料到的,包括莫澤垣自己。
在此刻就連許匯成和白珊都是心頭一驚,特別是白珊,她親眼見到過許婉婉爲了撿那個裝蝴蝶的玻璃罐子被車撞飛好遠。
雖然時不時想過給她砸碎,但這個傻子天天不離手的東西還是別輕易動,誰知道她會做出什麼事來。
黎遠作爲莫澤垣形影不離多年的管家,也暗道不好,這可是婉婉夫人就連舉辦婚禮時都要抱在手裏的罐子啊,怎麼會剛剛好就被莫大少爺打碎了。
玻璃罐碎在地上,裏面那隻看起來已經被做成標本很多年的藍色閃蝶,翅膀早已經黯然失色,脆得只有一層極薄的蝶翼。
許婉婉趴在地上,飛濺的玻璃在她的手上劃出血痕。
可她毫不在意,只是像失了魂一樣呆呆地望着那隻已經再也不能拼湊起來的蝴蝶殘肢。
你有過失去帶着你的念想存放在你身邊的東西的滋味嗎?
無數的孤獨寒冷日夜就靠着那一段記憶苦苦熬着。
許婉婉爬起身,來到那攤玻璃碎片前,心口疼得像是被人活活踹了一腳。
“我的蝴蝶...我的蝴蝶...”
她一邊喃喃着一邊絲毫不顧尖銳的玻璃將她雙手扎得全是鮮血淋漓。
不管不顧地在玻璃碎片裏,翻找那隻碎得四分五裂的蝴蝶。
眼淚接連不斷地落下和滿是血的玻璃碎片混在一起。
她的小蝴蝶...她的小蝴蝶是哥哥送給她的。
別人的小孩出生的時候都是上帝的禮物,但是她的出生就是一個錯誤,她在孤兒院裏長大,喫不飽穿不暖,瘦得像一根沒有人疼的小草。
那隻蝴蝶標本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收到的禮物。
原來,她也被人愛過,被人惦記過,被人祝福過。
原來,這些都這麼短暫,短暫得就像玻璃應聲而碎,再也不能復原。
許婉婉哭得頭昏腦脹,喘不過氣來,胃裏的痛感讓她開始反胃嘔吐。
從此以後,這世上再也沒有能陪伴她的東西了。
爺爺離開了她,哥哥不記得她了,就這最後一樣被她每天放在自己的身邊,時時刻刻照看着的蝴蝶也沒有了。
好冷...還有比這更冷,更痛苦的時刻嗎?
...
莫澤垣蹙着眉頭,眼神森森地望着站在桌邊的許如蘭。
許如蘭並未想到,一隻不起眼的蝴蝶標本能讓許婉婉崩潰至此。
對上莫澤垣的目光時,她的脊背升起陣陣陰冷的寒意。
顧存之作爲旁觀者,不瞭解始末,但是看着接近崩潰的許婉婉。
沒成想上次接送許婉婉在車裏抱着的玻璃罐子能讓她這般,用着被劃出無數條口子的雙手一片一片去拾起。
他沒忍住剛想出聲阻止,莫澤垣一聲冷呵,“別撿了!”
許婉婉就像沒聽到一樣,手上的動作不停。
莫澤垣心情有些煩躁不堪,從他第一次見到這隻玻璃罐子裏的蝴蝶他就心煩,特別是許婉婉還日日夜夜放在身邊,他更煩了。
現在碎了,他心裏有了一瞬異樣的情緒。
莫澤垣伸上想拽起許婉婉,修長的手剛伸到她面前,便被她一口咬住。
就像是用盡全力在發泄一樣,她眼裏的淚從沒有停止過,直到嘴裏有了濃濃的血腥味兒。
許婉婉鬆了口,情緒和身體終於徹底透支,她的腹部泛起有一股難耐的絞痛,連帶着胃部的刺痛,混雜的兩種痛感讓她沒有能承受得住多久。
就這樣直直地昏死了過去。
莫澤垣收回手時,被許婉婉咬住的那個位置已經血肉模糊,他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黎遠和顧存之連忙上前道:“少爺,你沒事吧?”
“莫總,你還好嗎?”
莫澤垣冷聲道:“我能有什麼事?”
他低頭看着昏死的許婉婉,一雙長眸帶着寒意,“叫救護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