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道：“許小姐，是打算換一家醫院嗎？”
許婉婉打開車門坐了進去，之前去檢查的時候她沒有告訴秦明自己是去檢查是否懷孕的，但是現在還是有必要說一下，畢竟自己可能會在那個醫院裏住上一段時間。
“我懷孕了，但是我不想要肚子裏面的孩子。”
許婉婉那樣沒有波瀾的語氣，就像在說“今天天氣不好”。
可再秦明聽起來簡直就是一場暴風驟雨，他面無波瀾的臉上展示出震驚的神情，並且很快就反應過來之前爲什麼要讓他帶她去那所私人醫院。
在駕車前往醫院的途中，他本來想了很多的問題，但是最後他只問出來一句，“許小姐是已經做好決定了嗎？”
半響卻沒有聽到任何回答，秦明剛好右轉了一下方向盤，視線便往許婉婉坐的副駕駛望去。
她瘦小的身軀輕輕抖動，烏黑的齊肩短髮遮住她的面部表情，可不難看出她在輕輕地啜泣，似乎不想自己哭出聲來，所以在努力隱忍着。
“許小姐，你是怎麼了？”秦明輕聲問道。
許婉婉咬了咬脣，將眼淚不着痕跡地擦乾，問了一句和他所問的毫不相關的問題，“秦明，你有過孩子嗎？”
秦明拿方向盤的手一劃，車輪輕輕晃動了一下，“許小姐，你這是什麼話？”
許婉婉看秦明的樣子就知道不要說養孩子了，可能他連談戀愛的經歷都沒有。
問他是沒有參考價值的。
等在私人醫院換好病號服，許婉婉已經被安排要進手術室了，秦明坐在手術室外頭的座椅上等她。
看着秦明握住雙手放在下巴，稍顯緊張的樣子，許婉婉突然覺得有些好笑，跟自己見了不過幾面的陌生男人會因爲自己要去打掉孩子而緊張。
她將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而孩子真正的父親呢？
恐怕還在暗自竊喜終於擺脫了自己這個麻煩吧。
另一邊，莫澤垣來到江城第一醫院。
張媽慌張地站在病房門口望着莫澤垣款款而來的挺拔身影，一顆心七上八下。
等到走近了，莫澤垣淡淡開口道：“人在裏面嗎？”
張媽搖頭忙回，語氣很是着急，“大少爺，我剛剛就去倒個水的功夫，婉婉...夫人就收拾東西走了。”
“走了？”說這話的不是莫澤垣而是顧存之。
張媽一臉的懊悔，“是啊，她日常穿的衣服都被她拿走了，整個病房乾乾淨淨。”
莫澤垣眼眸裏閃過一絲黯然，緊跟着整個人周身的氣場也有些肅殺起來。
他朝顧存之道：“給我查監控。”
...
許婉婉躺在冰冷的手術檯上，看着醫生開始陸續拿出一些森森的手術器具。
旁邊的護士道：“小姐，我要開始給你注射麻藥了。”
許婉婉在這一刻突然有些後悔了，想到自己當初被自己的親生母親遺棄在孤兒院裏，那雙常常會在自己午夜夢迴時放開自己的手。
難道自己也要做這樣的母親嗎？
她和莫澤垣再多的恩恩怨怨，可跟肚子裏的孩子有什麼關係呢？
孩子是無辜的。
想到了這一點，許婉婉從手術牀上坐起身來。
護士和醫生齊齊驚呼，“小姐！你要去哪裏？馬上就要手術了！”
許婉婉從手術室裏跑出來，身上病號服還沒有更換，光着腳來到秦明面前，微微喘着氣道：“我想好了，我不要打掉肚子裏的孩子，我要留下她。”
許婉婉堅定地點點頭，“我想好了，你送我回去吧。”
“好。”
秦明和許婉婉又坐上了車。
許婉婉想通了之後，心情明亮了不少，至少她不會認爲肚子裏的孩子是一個負擔和無法與過去徹底斬斷的羈絆。
“許小姐打算回哪裏？”秦明問道。
許婉婉繫好安全帶，這個問題讓她犯了難，該去哪裏呢？
目前看來哪裏都沒有自己的容身之所。
“還是回醫院吧。”
秦明將車停到了第一醫院門口，他看着許婉婉正要下車，從自己的車裏拿出了一份文件道：“許小姐，這是在你的智力不太好的時候關於你的一些基本的資料，之前老許總都是親自保管的，不過現在現在可以親自保管了。”
許婉婉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隨即輕道了一聲：“謝謝。”
她下車後本來打算直奔病房的，等到真的快到門口了，隔着一條長長的人來人往的醫院走廊望過去。
莫澤垣就站在病房門口，手裏挾了一支菸。
醫院是禁菸的，但是他這樣身份的人，肯定沒人敢說什麼，那菸圈從他的嘴裏吐出，將他冷峻的輪廓籠罩在氤氳的霧氣之中。
許婉婉的心臟毫無防備地停滯了一下，腦子亂作一團。
離婚協議已經簽了，目前他們兩不相欠。
她之前想求證的事情和想公開的身份在司澄來之後也不想再多問了。
許婉婉剋制了一下自己排斥的情緒，擡頭再看了莫澤垣一眼，眼前的身影果不其然和十二年前那個清俊少年重合了。
她的眼眶開始酸澀起來。
這一眼，可能就是她看莫澤垣的最後一眼，她要離開生活的環境，想辦法給自己找個新的地方生活。
再接觸到以前認識的任何一個人都讓她心頭耿耿。
莫澤垣剛剛從顧存之查得監控錄像中得知，許婉婉坐上了一輛私家車，但是剛好那輛車的車牌是在監控的死角。
但不難從監控中看出來，駕駛座是個男人。
在這江城，除了自己，許婉婉能認識幾個男人？
莫澤垣站在走廊上，敏銳地察覺到一道視線在遠遠的注視着他，等到他望過去是，長長醫院走廊的盡頭空空蕩蕩沒有一個人。
許婉婉要在他轉過頭來望向自己的那一刻，閃身進了旁邊的女廁所裏。
動作太快又太狼狽，她手裏拿着的文件不小心散落在地上，她慌忙蹲下身撿起來。
裏面都是一些自己的出生證明，還有身份信息，她突然看到有一頁紙上是孤兒院的入院信息。
姓名那一欄寫着小草，而在聯繫人那一欄有兩個的電話號碼，一個是許家家宅的，還有一個是當年比她提早領養出院的七七走的時候留下的。
許婉婉心裏萌生一個莫名的想法，她掏出兜裏的手機，按下了那串十二年前的號碼。
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撥了過去。
本來以爲撥不通的，卻沒想到很快接通了。
裏面是一聲粗曠的壯年男子的聲音，“請問你找誰？”
許婉婉握着手機的手有些顫抖，“我找七七。”
那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接着一個清脆的女聲響起，“你好，你是誰？找我什麼事？”
“七七，我是小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