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澄走進病房時還是保留着她在鏡頭下萬衆矚目的明星樣子。
仰着下巴在病房四處看了看，慵懶着說，“看起來你恢復得不錯，我還聽說你已經阿垣離婚了。”
許婉婉心裏不太歡迎她，所以根本不想答話。
司澄絲毫不介意許婉婉無視她的話，一個傻子而已，聽不懂人話很正常。
對她來說，許婉婉和莫澤垣離婚已經足夠讓她心情愉悅了。
她緩緩邁步走到病房的茶几前，剛一坐下，便看到桌上有一張B超單，上面清楚地寫着孕七週，瞬時臉色陡變。
拿着B超單轉頭望着許婉婉，那眼神彷彿已經在她的身上戳了兩個洞。
“你懷孕了？是阿垣的孩子嗎？”
許婉婉聳聳肩，這也沒有什麼不好否認的，“是，是莫澤垣的孩子。”
“你想把這件事告訴阿垣讓他可憐你？不跟你離婚？”司澄的聲音尖銳又刺耳。
許婉婉嘴角勾起一笑，“離婚協議是我親自籤的，我不需要他可憐。”
司澄一愣，她是沒想到這個傻子竟然這麼流利地說出了一句完整的句子懟得她一下子不知道怎麼開口。
許婉婉又道：“我是想打掉這個孩子，順便問莫澤垣一些以前的事情。”
“打掉這個孩子？”司澄覺得很不可思議。
她在莫澤垣身邊有十幾年了，當初她看着在火災裏被煙嗆暈過去的少年阿澤從病房裏走出來，縮在病房門口用視線臨摹着少年的臉部輪廓，就像膜拜一件藝術品。
她也看出了少年的臉上全是絕望痛苦的神情，於是壯着膽子伸手拉住了少年垂在身旁的大手，輕輕叫了一聲，“哥哥。”
像是不知道喚醒了少年哪段記憶，他蹲下身擁抱住她，嘴裏卻叫着，“小草，跟哥哥回家好不好，哥哥發誓永遠保護你，小草...”
就這樣她成了莫家的養女司澄，在莫澤垣身邊待了十二年，她天真的以爲只要自己足夠漂亮足夠有能力和莫家的家世匹配，莫澤垣就能愛上她。
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有一天莫澤垣會因爲知道是許家當年爲了一塊地皮放火燒了孤兒院，而毫不猶豫的爲了報復娶了許家那個沒人疼沒人愛的傻子許婉婉。
而現在這個傻子懷了莫澤垣的孩子，卻說要打掉。
這可是自己渴望了整整十一年都沒有完成的事啊，她不羨慕嗎？她不嫉妒嗎？
先是一個死掉的小草佔據莫澤垣的心長達十二年，再來一個許婉婉跟莫澤垣有過一年多的婚姻，現在還有一個孩子。
而自己呢？一直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司澄覺得自己快發瘋了，她咬着後牙槽道：“那你儘快打掉這個孩子吧，你不需要阿垣可憐，可他也不會可憐你！因爲他自始至終都是喜歡我的，是因爲你們許家當年火燒了孤兒院，我救了阿垣因此受了傷，才導致阿垣對你們恨之入骨，娶你是爲了折磨你，這一切都是爲了我。”
火燒孤兒院？爲了司澄？
許婉婉聽到這段話心裏很是震驚，還沒等她做出反應，司澄已經將她肩頭上的衣服拉開了，那裏有一處燒傷的疤痕有一個巴掌那麼大，在她其他看起來白皙完整的皮膚上看起來猙獰可怖。
是這樣嗎？莫澤垣是爲了司澄？
一股涼意從許婉婉的心頭升起，慢慢蔓延到四肢百骸。
如果不是這樣，怎麼說得通呢？
他如果心中有小草的話，會眼睜睜看着自己淪落成現在這個樣子嗎？
還以爲只是沒有認出來的人這麼多年來沒有問過在乎過小草的消息。
原來不過是早就心有所屬，這簡直比沒有認出她來還讓她心神破碎。
許婉婉在昨晚還抱着最後一絲希望，想看在他是孩子的父親份上想跟他談一談。
現在有什麼好談的呢，是自己想太多，是一廂情願罷了。
眼前這個明亮動人，光彩亮麗的司澄的確是能輕鬆俘獲男人的心。
莫澤垣也是個男人，也會淪陷到不分青紅皁白給她一巴掌。
就算把小草的身份爆出來，那不過就是自取其辱，而她受的詆譭和侮辱還不夠多嗎？
還要將刀尖遞給他人，任他們戳爛自己的心臟嗎？
不，不會了。
許婉婉轉過身反覆平息自己的情緒，調整自己的呼吸，伸手拿過司澄手裏的B超單道：“那祝你們長久，這個孩子我會打掉的。”
司澄望着許婉婉眼底的決絕，她還以爲會看到這個傻子跟之前一樣哭哭啼啼不知所措，現在是怎麼了，看起來完完全全就是變了一個人，這是她根本沒有想到的。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話嗎？如果沒有的話，請你離開吧。”許婉婉的語氣很是冰冷。
司澄沒忍得住，“你...不是傻子了？”
許婉婉遞給她的眼神似乎不想多說，甚至帶着疏離。
這逐客令都下了，司澄也懶得跟許婉婉爭論什麼，帶上墨鏡頭也不回就出了病房。
病房門關上後，許婉婉將自己丟在沙發上，頭埋在膝蓋裏，這是她當傻子的時候遇到自己理解不了，消化不了的事情時最愛這麼做，已經是一個習慣了。
現在也一樣，她每每跟以前遇到的人多說一句話，多爭論一個字，心便揪得生疼。
她輕輕在心裏嘆道，好想離開這裏，好像有新的生活。
可手裏那張B超單又白紙黑字地提醒着自己，根本不可能快刀斬亂麻一樣揮斷自己的過去。
B超單被她揉成一團丟在沙發上，胸口的不適感讓她沙發上抱着膝蓋嗚咽出聲，到最後像是怎麼都不能宣泄一樣，混着哭腔嘶吼了兩聲。
心裏的聲音卻一直在吼，許婉婉，你可不能這樣，已經不是傻子了，不能再做傻事了！
她慢慢擡起小臉，擦乾自己的眼淚，摸到了桌上的手機，裏頭還是隻有一個聯繫人秦明。
沒有遲疑地撥通電話。
“許小姐，有什麼事嗎？”
“你來接我去趟私人醫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