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佛悲痛、彷佛哀悼,希維爾在說什麼,和樹他恨不得趕快聽懂,復甦的記憶在折磨着自己,又好像有什麼將離他而去。
“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該這麼做了,你得面對一直以來在逃避的,希維爾,你該出發了,就像旅行一樣,相信你在接下來的每個時刻都能有所獲,未來再見。”
“未來……再見,但願那個未來還能看見我的摯友。”
到希維爾鬆手後兩人往反方向而去。
短短几小時內,和樹目送了第五個人的離開。
明明和樹也往門那邊去後面就有更多選擇,但身體就是不自覺跟在全知的腳步後。
兩個白色冰櫃,表面光滑如鏡,都和人的大小差不多,像棺材一樣,和樹覺得那東西感覺很差,其中一個被打開了,裏面什麼也沒有。
而後,全知把有蒼紋的手擺在沒被打開的棺上,同蒼紋的細密紋理在純白平面流動,連原本在空間裏胡亂遊移的Virus也規距地隨機械運轉聲排列。
──PandoraSystem啓動,權限驗證。
響起的電子音接近女性聲調。
──通過認證,恭喜您獲得新任主柱資格,潘朵拉系統領航員“Terra”在此聽候一切指示。
“Terra,確定Virus封箱後準備執行主柱替換作業,確保冷凍休眠系統正常運作,並設定在替換結束後重啓。”
他手在純白平面滑過,在沒有任何介面下也能俐落操作,或者說那東西是隨使用者意志而動,遠超出了電子機械,簡單幾句話就能令Virus回到大棺裏,那也說明了磷衣使用者與Virus的關係,都是真的。
除了背影外,和樹和他視線不再交集,彷佛毫無關係一般,就算和樹再怎麼詫異與不解,全知也不予理會。
──歸位完成,進行主柱替換作業前請準備,注意替換程式如有任何不適都將無法中斷,請見諒,接着聽從您指示作業。
“直接開始。”
全知好不容易把臉轉了過來,但眼睛始終閉着,背部緊貼着純白平面,蒼紋和Terra建立連結,蒼紋和Terra的藍色網絡間沒有縫隙,當那蒼色擴張時人與物彷佛融爲一體,他後仰,整着人快沒入其中。
被Terra分解的只是肉體,但那東西不能稱作人體,人啊、二心子啊、主柱啊三者的關係明明都是如此怪異離奇,卻被用一種過份條理的方式帶過,然後合乎禮節地送走自己身邊的一切,把真正的黑暗帶進棺裏。
步調快得不像是準備落幕。
全知的說明和眼前所見,到底該相信什麼?
連自己的心都不相信了嗎?
──警告,程序運行異常。
聽到Terra的的警告音後,全知睜開眼睛,在五感快消失前他努力確認遺忘了什麼。
影子罩在頭頂時,有個沙啞的聲音貼在耳邊,聽起來不太好受。
““他”不在了……這個人是指誰!說名字!”
他累了,沒有回答,但頭靠到和樹的肩窩時覺得輕鬆許多。
“你纔不是什麼全知!你一直都是“席格”啊!差點就信了那些鬼話!你明明什麼都記得,在這裏的生活和家人,那些感覺都只有你自己才認得出來!”
人在迎接最後一刻時似乎總是仰望天空,他曾試了幾次,覺得很陽光刺眼,但上面落下花朵時很舒服,眼皮下的光柔和多了,而且淡淡花香讓心裏平靜。他意識到了死亡之後的事,那種感覺很奇妙,畢竟從沒體驗死亡過,連全知也無法解答。
不能總是讓最初之人當二心子與人們間隔閡的藉口。
既然要活着,就該守住個人生存自由的權利。
既然都會死。
就要在最後自己去把握生命中的最大幸福。
不是什麼東西都屬於最初之人。
“我們的關係可沒好到要一起入棺。”黑髮搔到席格的臉頰,他不介意把自己沒入其中。“我知道你的正直善良會爲你自己贏得美好的未來,甚至在某處……邂逅自己的另一半,那肯定會是個可愛的女孩……我只是、只是個“概念”,是“情報集合體”,不算活過但也沒有死亡……這是我的必經過程,你已經干預太多了……”快沒辦法開口,想多說點舌頭卻已開始不受控制。
──別孩子氣了。
只要放手就好。
“你再給我胡說八道試試……”
和樹提起席格下顎,額頭緊貼額頭,讓席格不得不直視自己。
“你這人真是差勁透頂!我打從一開始就看你不順眼了!就快點在自己的悲劇裏退場吧!別再讓我看到你這窩囊樣了!什麼全知都是你自說自話而已!我討厭你!不管是個性還是那雙眼睛!我恨你所做的一切,就像其他人那樣──來啊!用你最得意的全知看看倒底這些話裏的真實是什麼!告訴我!要我對現在這種情況撒手不管,然後揹負陰影活下去嗎?作夢!就算用Second把我記憶消除再多遍,到死我都會記得你!”
手法真是笨拙,但席格並不討厭。
只不過這並不能阻止席格,而和樹所能說的應該也說完了,最後能帶走這份感情,算是席格初次收到、一點欣慰的禮物。
大概沒什麼會動搖自己了,席格如此想。
除了一樣。
“席格,生日快樂。”
一個活着時的最大祝福。
“哈哈……還說我胡說八道,根本沒有人在乎我的誕生……”
第一次笑出聲來。
“別告訴我你也想帶這句話入棺,我不知道什麼對你來說纔算祝福,那是我希望你聽的,我只想說給你聽,而且我只希望你聽我說,因爲……”
喜歡……
“我已經……喜歡上你了。”
席格的仰角視界裏僅剩一片光。
非常地,耀眼奪目。
從那裏落下的溫潤的流體滑過臉頰。
變成了自己的淚水。
他發覺自己還有一點力氣,可以爲和樹做些什麼。
“嗯,我也一樣。”
席格最後推開了和樹。
“這一定是作夢吧?連續兩天都可以喫到這麼、這麼豪華的大餐!”
玲宇不可置性地看着餐桌被食物填滿,尤其是烘焙的味道,糖份愛好者嗅到了藏在其中的致命吸引力。直樹一樣喜歡對她的飲食習慣嘮叨,但也不至於狠到讓她看得到喫不到纔對,昨天是慶祝她歸國,今天不會是陷阱來着?